沈暗话一向不多,付翊同余欣两人也不好在一个只相识一天的面前透底,三人便沉默了一路,等穿过一片树林,已经出了沧州地界,天色暗了下来,也未看见商队的影子,看来那商队早有准备,作案手段熟练。沈暗却一路坚持追下去。
付翊暗道糟糕,看对方这样不要命的追法,只怕他们得露宿街头。只是那沈暗出手帮过余欣脱身,又是丢失娘亲遗物,必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下付翊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两人催马慢行了一段路,付翊正好站在风向口,一下子便闻到了空气里的古怪味道,他一个激灵,道:“沈兄,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三人沿着风吹来的方向,来到一片靠着河流的小山丘,那里已经是狼藉不堪。被暴力摧毁的马车破碎了一地,马匹均被一刀砍杀,地上躺着无数尸体,鲜血流进小溪,染的河水愈深。
余欣被味道熏的快吐了,赶忙捂住口鼻,还是觉得恶心恐怖。
这些死去的,都是凌晨偷了他们东西后逃跑的商队。
沈暗看了一周,道:“血迹新鲜,车辙印迹清晰,显然事发不久。有对打的痕迹,但对方显然没有伤亡,看来实力悬殊。”
付翊走到一个人面前蹲下,将对方手中攥紧的丝布取了出来,借着月色,看到丝布角下绣着两个娟秀的字——
月裂。
穹天月裂门,只收女弟子,出手向来不留余地,却没想到这是有多大的仇恨,竟然把人赶尽杀绝至此。
沈暗走了过来,付翊如实相告:“这是月裂门中人的手绢,右下角是他们的标记,应该就是他们动的手。”
沈暗眉头一挑,道:“月裂门是什么?”
付翊才想起对方对江湖知之甚少,耐心解释了一番,道:“总之,是当年特别厉害的四大帮派之一,因为只有女子,再加上地位尊崇,因此出手狠辣果决,江湖中鲜少有人敢惹她们。”
沈暗皱眉,语调却有些愠怒,道:“说的高高在上冰清玉洁,杀完人后为何要把钱财一抢而空一点也不剩?”
付翊愣了愣,原来对方方才是在翻找东西,他道:“沈兄的玉佩没能找到吗?”
沈暗摇摇头,付翊在黑暗中莫名感受到对方的失落,他叹了口气。江湖中杀人越货的现象确实不少见,但大多名门望族顾及着名声不做这等让人诟病的事,但有些帮派却未必。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对于帮派的发展有很大影响,因此杀人之后,便会有搜刮对方钱财的习惯。
付翊道:“等天明再寻一次吧,或许天色太暗,遗漏了,我们现在……”
他顿了顿,两个同伴看着他,似乎等着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他却凝重道:“需要去一趟衙门,报官。”
余欣:“……”
沈暗:“……”
朝廷体制之下,大家虽然身处江湖,但毕竟都是南朝人,遇到这样杀人灭口的大事,正常人想起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报官。
付翊等人留下标记,骑马找了最近的县衙门报了官,县老爷一听吓得从床上掉下来,等调集了人员,叫上仵作,跟着付翊来到事发地,天都快亮了。
沈暗一路沉着脸色跟从,余欣折腾了一天,困得快要睡着。
这件事就像东窗事发一样,震惊了周围所有的人。
付翊这才了解到这个商队的源头。护送商队的,确实是沧州城外驻扎在一座山上的一个小帮派,帮派名为大龙帮,成员大多是无父无母身强力壮却不愿意种田耕地的男人。多日前几个商人撞入了他们的地盘,商人为保命,想出了扮作商队骗取财钱的办法。
县老爷说:“以前也并非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个大龙帮仗着地势猖狂了好几年了,我这个老头子想尽了办法也除不掉他们,只能任他们干这种仗势欺人偷鸡摸狗之事。”
沈暗道:“报上知府也没人管么?”
知县大人的苦脸皱成了一团,道:“朝廷征战了近七年,知府大人只知征收赋税,哪里晓得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下面的人的难处?”
南北两朝的战火持续了近七年之久,都是建立在底下百姓的水深火热艰辛酸楚之上的。上面的人只知道保家卫国名垂千史,功成之后荣华富贵尽有,哪里能体会战火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寻常百姓家呢?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就是如此吗。
沈暗攥紧了拳头,凉凉地想道。
付翊跟着仵作检查了死因,叹道:“那又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逼得月裂门痛下死手呢?”
知县大人顿了顿。官府与江湖恩怨分明,江湖搞事,只要不是造反,官府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江湖之事,虽然不多管,但情况还是了解的。
知县大人说:“实不相瞒,前几日有人上报,这大龙帮人横行无忌,月裂门几个小辈经过荒山,竟被他们掳去了。月裂门小辈不堪其辱,纷纷自尽而死。大约这仇恨,是从这来的罢。”
付翊一顿,苦笑着安抚了知县大人,道:“大人勤恳务实,是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高某在此替百姓谢过。只是我们家沈兄忙着找寻失物,不能再作停留,先行告辞。”
沈暗将马匹牵过来,付翊把打盹休息的余欣叫醒,回来时见沈暗牵着马匹发呆,问道:“沈兄这是有什么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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