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那装着“暖心”的银盒,神思渐而放远。复生前,被圈禁的地方,条件艰苦,供暖不足,杜明谦常常冷得发颤,复生后他几经打听,方知杜明谦畏寒,在其幼时时曾服用过“暖心”以解寒体,故而他便特意派人去寻来 “暖心”,以赠与杜明谦服用。
可他屡次带着“暖心”进宫,屡次见到杜侍郎都给不出手,生怕杜侍郎误以为自己是无事献殷勤,有何不轨之举。以致于这“暖心”日日随身带着,已成了习惯,只待有一合宜之日,能将其送给杜明谦。
眼珠子慢慢从空洞无边的地方凝聚回来,晏殊楼嘴角倏然泛开了一个弧度。到达王府后,他一跃下马车,快步入府,逮着府中长史莫聆便低声嘱咐:“想法子去查此次我大婚的媒人是何人,唤其悄声到我府上。”虽说他乃是复生后的,但前生的婚礼于他而言太过糟糕,以致于这媒人是何人,都毫无印象。
“是。”
屏退了莫聆,晏殊楼脸上的笑意更盛,手心里的银盒,都被攥出了热汗。他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将“暖心”送至杜明谦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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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赐婚从不二话,当赐婚圣旨落到杜侍郎家中时,全家皆惊,犹以杜明谦为甚。
杜明谦当时便懵在了当场,木木地看着传旨公公,连起身接旨都忘了,还得他爹轻轻撞他一撞,他方回神过来。
跪拜接过圣旨的那一刻,杜明谦心情复杂难言,这圣旨仿佛带着烫人的热度,让他禁不住想将其抛出去。
告别了传旨公公,杜侍郎脸上却仿佛开了花,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拍着他的肩头,说我家儿子有出息了。他的娘蒋氏也含着笑意,默默地点头说好,只有他的大哥绷着一张脸,询问他怎地会同燕王殿下有了纠葛。
他无奈一笑,不知如何说明。燕王在朝中口碑一向很差,其人性情暴躁,阴晴不定,谁人见之都得退避三舍,巴不得同他毫无纠葛。
杜侍郎听闻杜明谦大哥所言,眉头一竖,说铭玉能能嫁予燕王殿下,平白让自己得了一王爷亲家的身份,那可是好事一桩,日后同皇家攀亲带故,可少不了好处。燕王殿下人品虽不大好,但好歹也是个王爷,只消铭玉老实一些,待燕王殿下好,定能得其所好,况且燕王殿下他对铭……然而,后边的话还未道尽,便被他事所阻,转身他便去办事去了。
杜明谦静默地立于堂上,心中疑虑陡升,他爹未尽之话究竟何意,尚有,他记忆里的赐婚,应是在三个月后,为何此次赐婚,竟早了足足三个月?
然则,他疑虑还未消,他大哥便抓住了他,再三询问他怎会同晏殊楼有瓜葛,他怔愕之后,只能无奈地将自己同晏殊楼那一日醉酒之事道出。而蒋氏生怕杜明谦受其大哥责骂,遂拉开了他大哥,安抚了杜明谦几句,让其准备下嫁事宜。
杜明谦怔然回了房,一坐到房内,各种繁杂情绪不断涌上。他知晓他爹为何如此高兴他能嫁予晏殊楼,盖因他爹虽是侍郎一职,却是个可有可无的闲官,而他大哥为官数年,一直未能拔擢,他则身体不好,常年待在家中,故而他爹一直期望他能有点出息,娶个有权有势的女子,或是嫁予高官为男妻,以光宗耀祖。
然而他爹却不知,复生前他非但没有光宗耀祖,还因晏殊楼之故,将自己全家卷入了皇位之争,最后落得全家受连,被圈禁的下场。可是即便复生,天子圣令他亦不能违抗,只能被动接受这可笑的命运。
遥想前生的他,为晏殊楼掏心掏肺,甚至在其死后肝肠寸断,随其而去,可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得过晏殊楼半点关爱与信任。而今重活一世,方知所谓的情情爱爱,不过是浮云遮眼,当云破天晴时,会发现世间浩大,该爱之人比比皆是,不应在一步值得之人身上,再付痴心。
既然他嫁予晏殊楼的命运不可改,那便只能改变晏殊楼的命运了。只是在改变之前,他得先将自己的心包裹起来,不让其受一点伤害。
可是,想法终归是好的,当数日后,收到聘礼之时,杜明谦又动摇了。
这日一早,纳征、发册的正、副使便持节到来,杜侍郎在正堂出迎,而杜明谦则在房中更换内官拿给他的冠服。衣讫后,杜明谦随着引官到了正堂,行往册案前,听女官宣罢册书中内容,躬身接过册书,行四拜大礼。在杜明谦落座之后,他家人亦随同四拜大礼,将礼物回奉燕王殿下。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毫无纰漏,一如复生前的那般,顺顺利利地便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正、副使不久便回朝复命了,家中下人则清点着送来的聘礼,就着礼书一样一样地念着礼物,杜明谦无心听闻,看罢没有自己的事情后,转身便欲回房,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高呼:“二少爷,二少爷!”
回头之时,他的贴身小厮便跑到了近前,左顾右看,小心地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他:“二少爷,这是媒人方才悄悄给小的,她道此乃她受燕王殿下所托,要交给少爷你的聘礼。”
“聘礼?”杜明谦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手中这被上好的红纸包裹的小盒,“既然是聘礼,为何要私下交予我?”
“这小的也不知了。”小厮挠了挠头,笑嘻嘻地道,“二少爷,您看看罢,兴许会是什么宝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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