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广场上安静得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左师衡那细小的声音也根本传不了广场,不过早有太监分位置站好,逐层传话,很快宁云晋他们这些站在尾巴上的人也都听到了左师衡的话,顿时精神一振。
“……今天授十九年殿试结束,由陛下策试天下贡生,钦赐一甲进士及第三名……”他说话的声音很慢,说一句便会停一会,等声音层层叠叠地传送出去,显然已经深谙宣旨之道。
“……其中殿试一甲第一名……”念到这里他顿了颇长的时间,先是自豪的遥望了一眼贡生的方向——虽然连芝麻大的小点都看不清,又得意地望了一眼周围鸦雀无声地同僚们,这才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宁云晋!”
虽然宁云晋早就胸有成竹,但是考试的变数太多,直到这一刻他的心才落地,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宣一甲第一名贡生宁云晋觐见!”
在太监们的传唱间一时间整个广场上都只回荡着一个声音,徐不用与孙本善激动地拍着宁云晋,小声道,“恭喜云晋,可别再愣着了,赶快上去!”
宁云晋站起身看到来接引自己的居然是黄锦,连忙对其一拱手,小声道,“小子不清楚规矩,还望黄总管教我!”
“就算成了状元郎,也不用跟咱家如此客气吧!”黄锦笑了笑道,“快跟咱家进殿去谢恩。”
此时左师衡的宣旨还没结束,所有的人都还跪着的,当他跟在黄锦身后太和殿前的阶梯走去时,宁云晋望着那黑压压的人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与茫然。他知道从自己踏出第一步开始,就意味着将步入官场,自己的抱负与理想将会和文禛的荣宠信赖关联在一起,若是做不到将自己的喜怒掩藏,不如直接归去。
当踏上阶梯的时候,宁云晋的步履开始沉稳起来,脸上则带着一丝坚定的微笑,从容地在百官的注视下走进了太和殿中。
黄锦将他直接带到了大殿中央,声如蚊呐地叮嘱,“快叩拜谢恩。”
宁云晋连忙跟着他的指示,等他在唱礼中三拜九叩谢完恩后,黄锦纠结地望了一眼正三品的方向,最后还是将他领到了左班正六品的位置。
要说黄锦的纠结也不是没有道理,实在是宁云晋这个新科状元实在太过特殊。一般而言状元郎的品级就是正六品,可是宁云晋不但是连中三元,而且身上有着一品轻车都尉的爵位,着实不好安排他。
宁云晋知道若是在这样百官云集的时候,将他这么一个小孩子往正三品领,实在太过扎眼,他隐晦地对着黄锦一拱手,谢过对方的维护之意。
宣旨是对着殿外的,所以殿中的人都还站立着,宁云晋对周围的摆设没一点兴趣,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眼角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他没有好奇心,并不代表别人对他没兴趣,实际上包括文禛在内都用一种围观珍惜保护动物的眼神在打量着宁云晋。
毕竟他不是正大光明的为欧侯服丧,像殿试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好穿着一身素服。宁家的人对他实在是太过重视,也都期盼着他真的能够拿到状元,为了让他上朝时显得不寒酸,一清早就开始绕着他打扮。
宁云晋身上穿着的一套白底深蓝色边广袖袍,上面绣着一副雪景中的青松迎日图,衣服右半部分用丝线绣出了苍劲的青松,这图勾勒得栩栩如生,一根根从积雪中露出的松针青翠可见,在他左胸心口位置则是一轮红日从雪山后冉冉升起,这衣服不但寓意好,当他用军姿般的姿势站立时,更是与那青松相互辉映起来。
这身衣服是老太太特地请人从江南定做来的,三四个顶级绣工从去年乡试之后就开始轮流绣,这才在前些天完成并运送到京城,可见这衣服之难得。
平日里宁云晋大多都是扎的缁撮,这种最简单的布冠勉强只能扎紧头发而已,在这样的正式场合实在不太好用!要知道古人可是非常讲究头饰的,即使是男子也都非常宝贝自己的头发,束发戴冠甚至还有簪花的,若是在大场合头上光秃秃的没一点装饰或者是披头散发都是会被人鄙夷的。
可是宁云晋的年龄即使是按照虚岁来算也才十四而已,不但远没到弱冠之年,就连十五束发都做不到,如果按照正常习俗他要么只能选择披发,要么只能选择哪吒的发型,这两种他自然都十分嫌弃。
最后还是宁陶煦拍板,直接让他带发箍。男子头上带箍是商周之前的习俗,现在一般只有宗庙祭司才会这样装扮,但这也算是一种比较流行的发型,不会显得突兀。
于是夕颜用巧手将宁云晋额前的发都收拢,左右各编一个小辫然后在脑后汇聚成一股辫至发尾,再在发辫的交汇处用碧玉环点缀,再在发尾又绑了一串细碎绿玉坠子。他的额前则带着一个二指宽的青铜嵌红蓝绿三色宝石的发箍——这是宁陶煦的珍藏,货真价实的夏朝古董。
宁云晋的身形本就比同龄人偏高,这种古朴的发型更是让他显得飘逸灵动,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当他走动或者行礼时身上环佩便发出轻轻地脆响,但是那声音格外清脆悠然,如同被无意间谱成了乐曲一般。
这样出色的打扮与宁云晋那本就冠绝京城的容貌相互辉映,自然是格外的抢眼,几乎让所有人的视线都离不开他,无论是欣赏赞叹又或是羡慕嫉妒恨,都不得不赞叹一声这人简直是老天爷的宠儿——才华、相貌、能力样样出众,这样的人居然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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