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多的执着?哪有那么多的洒脱?不过是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的一场妄念罢了。
阎君曾经骂他蠢,他也觉得自己挺蠢的,对别人的事看得通透,对自己的事却怎么也看不明白。一场无望的爱恋,直到重活一次也不愿放下。
可重云没有想到,原来这并不是一种妄念,这世间还是有一个人同自己一样,带着一颗虔诚又执着的心,将深深思念的人,将过往的记忆都一点一点珍藏在心底,任由岁月冲刷磨洗后化为点点吉光片羽,只在别人都看不到的角落里独自拿出来偷偷擦拭和回忆。
重云想起初见霍清苓时,她的欲言又止,其实只要转念一想便能明白霍清苓当时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不过是为段尘这些年来无望地追逐寻找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罢了。
重云无法想象段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如同当初自己的灵魂从一片虚无中回来时,看着眼前物是人非的场景一般茫然和无措。
重云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就觉得心脏在微微发痛,这个自己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人,连一点委屈和负担都不想让他承受的人,也许正因为自己而承受着无边无际的痛苦。
“我还活着,”重云叹了口气,望着他幽黑如夜空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还活着,段尘。”
作者有话要说:
昆吾山:《山海经·中山经》:“又西二百里,曰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彘而有角,其音如号,名曰蠪蚳,食之不眯。”
第22章 判官
段尘垂着眼睑,长睫似鸦羽般扑闪了两下,挡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握着重云的手依旧没有松开,良久他动了动,像是有些紧张有些羞怯,但他的动作虽然缓慢却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微微低下|身,伸出手将重云拥住。重云的脸正好碰在他脖子上的配珠上,冰凉温润的触感让他迅速发热的脸颊稍稍降了些温。
重云看不见段尘的表情,只感觉得到他埋在自己的脖子后面,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一场美梦。重云闻见他衣领间熟悉的檀香气息,闭了闭眼,倏地听见段尘低声道:“谢谢你还活着。”
重云清亮的眼里划过明显的心疼,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抬起手将段尘紧紧拥住。苍凉寒夜,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似乎终于放下过往的一切心结,不必拘泥于世俗的眼光,坦然地拥抱在一起。
在一旁原本只是看戏的林庭雷和林景风两兄弟:“……”
他俩呆呆地看着原本在他们眼里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说着说着突然就牵起了手,再说着说着就抱在了一起,尤其是其中一个人曾经还是佛门的高僧时,这种冲击力对两人来说都不可谓不小,顿时两人脸上都露出一种相似的迷茫、混乱与麻木的神情。
最终是段尘先放开了重云,只是手上仍旧没有松开,待看到段尘微微翘起的眼尾时,重云才后知后觉刚才身边还有两个旁观者,脸上本已经消退的热度似乎又有再度翻涌的趋势,他有些不敢去看林庭雷和林景风两人的表情,自然也忘了要提醒段尘松开手。
夜色静寂,北疆苍茫天际下,一声清亮的尖啸划破长夜,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犹如奔雷一般朝四人奔来。
林景风脸色有些难看,皱起眉头:“是判官,他来做什么?”他一向是最怕鬼界这个判官大人的,总是黑着一张脸不说,还老喜欢跟他哥告状,害得他每次出任务回来都要被他哥揍一顿。
只见远方的天际一只白身黑羽,仙姿傲然的丹顶鹤飞来,在四人的身边徐徐落下,最终化作一道纤长劲瘦的人影。这人着一袭雪白羽衣,领口绣边有墨黑色的纹路,一副书生模样。他肤色有些偏白,眉间一点朱红,唇红齿白,看起来柔弱好欺,只是两道细眉习惯性地皱起,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跟林庭雷一样,是个严肃刻板的人。
这人正是鬼界的判官——鹤。
鬼界中的人除了阎君以外一般都是灵体所化,只有这位判官是个例外,他是一只彻彻底底的妖。当年仙魔大战爆发之前,他叛逃魔界,流亡到鬼界被阎君收留,他为报答阎君的知遇之恩,将从魔君蒲霄身边搜集的消息悉数告知,让鬼界在应对魔物的时候没有像仙门世家那般无措。后来他更是凭借雷霆手段将那些不服从他管的鬼差收拾得服服贴,就连鬼界三使也要听他的命令行事,可以说判官在鬼界也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判官大人。”众人向鹤行了一个礼,连段尘也不例外。
鹤冷然地颔首算是回礼,森森的目光落在重云的脸上,一出口便有些咄咄逼人:“云使,任务完成为何不回去复命?”
重云有些奇怪他这突然强硬的态度,以往也不是没有鬼使拖延时间回去复命的情况,自己以前因为魂体的缘故倒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就算他这次没有及时回去,但吴西那些人又不是不做事的,让他们代自己回去复命也不是不行,现在鹤这种态度是什么情况?
重云有些蒙,奇怪道:“怎么了?”
“你以为雷使和风使是为什么要专程来西洲接你?”鹤的态度并未因重云的不解而有所好转,话语里像是带了冰刀子,刺的人耳朵生疼,“吴西那群人在回鬼界的途中被人截杀了,装着妖鬼的乾坤袋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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