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雅呜咽的哭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古老又悲戚的哀嚎,让重云混沌的思维有了一瞬间的清明,那哭声突然在耳边炸开,重云反应了过来,才意识到族长已经不行了。
“都怪……都怪你这个混小子。”族长已经满身是血,是有进气没出气了,他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想要抬起来,却被重云一把握住,“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青鸟族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重云的脸色苍白一瞬,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似乎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重雅的哭声再次将他的纷乱的思绪拉回来,他才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以及后知后觉的庆幸。
幸好,幸好,这诛心之言,并未被他听到。
“重云,你是三危山的……罪人!”
族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苍老的手从重云的手中垂下来,随即便是慢慢褪去的温热。
重云并未触及到那即将而来的冰冷,便被重雅尖叫着一把推开:“四哥小心!”
滚烫的血液喷溅在脸上,重云在那一瞬间似乎连思考都迟钝了几分他呆呆地望着重雅倒下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夺目的红。
他甚至连重雅的样子都看不见。
“四……四哥,你快走。”只言片语,伴随着鲜血从重雅的嘴角落下来,“别、别管这里……了。”
“不……不,”重云泛白的唇颤了两下,他慢慢蹲下|身去,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吃力地伏在重雅的面前,他似乎想要碰一下重雅,但又小心翼翼的,怕碰坏了她。他就那样哆嗦着手,怎么也下不去手,“重雅,走,我带你走。”
重雅的眼里突然闪烁起泪光,她终于明白了什么,轻笑了一下,带着满足与释然闭上了眼睛。
“雅雅!”青年惊慌失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重云还未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女就被夺去,青年强忍的呜咽声像边塞的号角,一阵一阵,抽的重云的心脏生疼。
“重云!你给我滚!滚啊!”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三危山怎么会暴露?青鸟族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重云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他木然地伸手,一掌将偷袭的人拍开,重卓怨恨地瞪着他,随后他将重雅的遗体放下,艰难地起身,挥剑朝周围扑上来的修士劈了过去。
三危山真正成了炼狱。
重云胸口插着一把长剑,倒在雪地里。
他终是再无半点力气,将剑□□。
寒风裹挟着胜利者的笑声在雪地上空盘旋,重云闭上眼睛,耳边是青鸟的颂唱与低嚎,金色的凤凰从遥远的天际振翅而来,七彩尾羽裹挟着流光划破九霄,带着璀璨的光辉,落下华美与耀眼的金色碎光。
眼前是一片漆黑,尔后,呜咽声歇,重云听见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他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
“忘尘!”重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着满身都是伤倒在雪地上的人,那个人披着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他却似乎有些不敢相认,重云红着眼睛,全身都在颤抖,“忘尘,你醒醒。”
“师父。”随重云而来的妙语,望着眼前的一幕失了语言,一向稳重的佛者第一次维持不住那拈花而笑的慈悲模样来。
“你……。”重云哆嗦着手,在段尘的脸上摸了摸,面具揭下来,露出一张冰冷苍白,似乎要与这雪地融为一体的脸。
眼前的人似乎睡着了,重云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染上了哭腔,“你给我醒过来呀!”
“你不是说你要除尽这世间的污秽吗?你没有完成任务,怎么敢现在就死!”他凶狠地拎起段尘的衣领,“你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
“你不准死!我不允许!”
“重云……”跟着他前来的阎成玉上前按住他的肩,“你先别急,我能救他。”
妙语讶异地望了阎成玉一眼:“阎君?”他话里还有意犹未尽的意思,却到底没说出来。
重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用力地拉着阎成玉的手,说话都在打哆嗦:“对……对,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救救他,成玉,你快救他!”
“好。”
阎成玉让重云和妙语替自己守着周围,以防有其他人闯来,惊扰了自己。
她盘腿坐下,闭目凝神,手指在胸前翻成一个繁复的结,重云将呼吸放轻,生怕打扰了她。
四下都安静了,重云皱着眉头环视了一下周围,除了一片狼藉,再无其他人。满地的血迹昭示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重云觉得心跳得很快,让他有些难受,心里隐隐有一个不好的想法,但此刻他却无心去验证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良久,阎成玉睁开眼睛,面上有些苍白,重云心下一沉:“怎么了?”
“他……他少了一魂一魄。”阎成玉乌黑的眼珠望向垂目静伫的妙语,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鬼界有招魂锢魂之术,对于新死的修者,若他尸身完整,用招魂术将其魂魄重新收集归于肉身内,则修者将聚魂重生,但大多数修者死前皆做不到“完整”,因此就需要锢魂术,将魂魄凝结成实体,使修者能重新游走于世间,但通过锢魂术复生的人本质上仍旧是灵体,并不能在日光下行走太长的时间,因此大多数的灵修也就被困于终日无光的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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