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雪落都淡了。
她满足了天下男人的虚荣心。但那一刻,他只觉得辜负和怜惜。
梅花伞曳向一边,他为她挡落飘雪,声音却冷静:“承蒙郡主错爱。行之此生永不回京。”他垂眸,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神情。
永不回京。
但到底还是回了京。
收到母亲的来信时,他觉得惊讶又疑惑。母亲说是前往大昭寺烧香,遇上苏夫人,顺道去苏府做客,现命他去京城接。但他在京中便对苏家有所耳闻,都是不好的名声,母亲怎么会和苏夫人交好?出于担忧也出于顾虑,他还是上了京。上京前一夜辗转难眠,心有愧意,适时宣州书府的学子也要入京赶考,他便以相送为由,不知道是在掩谁的耳目。
“季夫人倒是生了个好儿子,我越瞧越是欢喜。”
体型微胖的苏夫人十指捏着绣帕,眉眼尽是笑意。
季行之暗中皱眉。
苏夫人接着细细道:“说来呀,我府上的小女人如今初及笄,模样也算过得去,随她姐。一心想嫁个状元郎呢。”季行之猛地抬眼,母亲却避开与他视线相对,笑吟吟回道:“夫人是谦虚了,随贵妃娘娘,那容貌怎能说是过得去,怕是倾城之容。”
夜里他与母亲吵了一架。母亲说,本以为你选择为官是为了位极人臣光宗耀祖,谁知如今缩在一个小小宣州,还不如辞了这官娶妻生子,不绝我季家香火。最后在母亲含泪的目光里,他闭上眼,然后慢慢蹲下身,内心冰冷一片,“娘,我这辈子,死,也不会娶妻的。”
季夫人一愣,嚎啕大哭,最后被丫鬟搀扶着出去的。他也心烦意乱,不知怎么过的那一夜。
他在苏府呆的第二天,便见到了那位苏家的四小姐。
苏夫人说肖想她姐苏贵妃。但他所见,没有一处眉眼是相近的。甚至,苏佩玉的长相,和苏夫人苏尚书无一处相像。
*
徐禾真是后悔死了,妈的 ,昨天早点走哪来那么多事——他上辈子这辈子都没认真喜欢过什么人,当然不懂这种单相思的痛苦。
反正他现在都不知道昭敏那一腔深情来自什么时候,对季行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季状元有哪里好,值得他姐惦记到现在。但这种事吧,也没什么对错,难不成他还能把季行之绑过来不成,或者拿把刀架在季行之脖子上“要么娶我姐要么死”?
得,都不用他爹动手,他姐会先把他掐死。
她身为郡主,苦等那么多年,还孤身往宣州表白,本来尊严脸面尽失。现在还要靠家里动手抢人、逼人,像她没人要一样。简直能活生生被气死。
徐禾大早上,先来到昭敏郡主居住的院子里,敲门。
敲半天,才听到他姐有点疲倦的声音,“谁?”
徐禾:“我,让我进来呗。”
他等了一小会儿,门开了。
昭敏郡主应该是一夜没睡,依旧穿着昨日的衣服,精神也有些差。徐禾盯着她还有点红的眼眶,问道:“你哭了?”昭敏掩饰都不想掩饰,翻白眼:“就你观察得细致。”徐禾没觉得自己说错话,他难得的浪漫一回道:“寺外山茶花都开了,我带你去看花吧。”
昭敏被他逗笑了,但一点都不想给他面子,“行了,你自己去,操心我之前,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被推攘出门前,徐禾还试图挣扎:“真的很好看。”昭敏只道:“那你给我摘点回来吧。”
徐禾:“……”哼,不解风情。
他哪来的心思去看那山茶花啊,现在满脑子都是苏双戌。
一直到徐禾走后,昭敏才重新坐回镜前。镜子里女子的眼睛红红的,像蕴了血,脸色苍白无血色,如同女鬼。
她停了下,笑道:“真丑。”
手指刚刚打开胭脂盒,突然院子里脚步声传来,一下子兴致全无,昭敏扶额。有些头疼,不知道又是谁来劝说。她对着镜子稍作整理,瞬间气质都变了,一扫刚才的丧颓之色。
昭敏回头,想看是哪位旧友。结果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愣着了:“你?”
两个侍女在后拖着糕点茶水,杨婉儿一身杏黄,盈盈一拜,笑容可掬:“我来看望郡主姐姐了。”
昭敏勉力维持了下表情:“嗯。”
杨婉儿道:“早先三姐未出阁前,就与郡主是手帕交。常常听三姐说起郡主,幼时我便对郡主极为仰慕。三姐如今嫁与他乡,书信回府,也都会问起您的事。前些日子还托府上人好生照顾您来着。”
昭敏:“……你三姐,也常常与我说起你。”
说你和你娘和你弟的一堆极品事,在英国公府是如何作威作福,是怎样把她气得颤抖。如果不是刚刚徐禾来,门未关,她进都不会让杨婉儿进来。虽然接触不多,但杨凝雪跟她说的那些事,足够她对这一家人避之不及了。疯了吧,这杨婉儿。
昭敏扬手就要送客。
杨婉儿却先开口,有些低落道:“郡主,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些无解。因为三姐不喜欢我……但我真的非常尊敬也仰慕三姐。您瞧,她说的关于你的话都不是对我说,但我都记了下来。她说您顽固不化、眼光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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