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秋水双目黑眼圈更深,目光依然清明,寸头根根笔直朝天。精神劲儿足得不像一个一夜没睡的人。
他在上司面前一拍桌子,自信满满地说:“我就是要引蛇出洞!日升会那些小混蛋!只要他打电话去美国找宁日,我马上锁定电话的位置。你带人出警。一定能抓到他!说不定还能抓到宁日他外孙。毕竟小孩子有这样一拳致死的威力,想来也只有他们家了。”
田局长冷笑,在他面前开了火漆。摊开上面的尸检报告:“致命原因是肺部积水导致的窒息。不是拳头。”
“怎么可能?”子居一字一句地看,果然是溺水而亡。“是日升会捏造证据!一定是!”
“那你的证据呢?”
霍秋水并没有证据。他有的只是经验。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田基一向有意把女儿田心嫁给他。现在是霍秋水不想娶,田心想嫁的状态。
现在看来,田基还是觉得不放心。这人眼里没有家人,只有自己。说什么要拉弟弟出泥沼也没见他跟弟弟搞好关系。常常是霍山扣送点小菜过来还得躲躲闪闪的,生怕这表哥看到直接抓了他回家关起来。
霍秋水一听,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又是这个?他尽可能冷静地分析:“你女儿,才六年级。”
“六年级怎么了?宁日还娶了个小他九岁的童养媳呢!事业有成,逍遥快活!人家过的,那才叫人生!我就是平平常常地生。人。嘻嘻嘻,生孩子的人。你家伙,也是生人。生人勿近的生人。”
田局长把桌面上大文件往他面前推。霍秋水低头一看,入目就是大红的宁字火漆。
“懂了吗?日升昌。人家当家亲笔信。”
田局长沉重地叹口气。“秋水,这件案子你别再管了。我们庙小,人家一泼水过来我们就是水漫金山寺。惹不起。”
这老油条!“那死者怎么办?”
田局长扯扯啤酒肚的皮带。轻描淡写地:“不过一个非亲非故的疯子。”
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是非亲非故四个字。安居岛哪个不是你的子民?是谁说警察要为人民服务,以打击犯罪为使命的?
他还记得刚进来的时候田局长很是看重他。“听说你拒绝做安王的保卫军。”
霍秋水啪一声军姿站好。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警察局:“是。男儿当志在四方,建功立业。”
田局长像是捡到了宝藏。拍着他后背连声说好。
当初也是重拳出击,破案几许。虽然如今也是。但是待得越久他越是发现,有一些案件,田局长是怎么也不会重视的。甚至可以说是一谈就翻脸。比如,涉及日升会的,比如,跟宁字有关的。
眼看着当初雄心壮志对他说小霍可是我们警局的新鲜血液啊,如今挺着个啤酒肚不到下午三点不上班的田局长。霍秋水嗤之以鼻。
田局长一抹脸上的肥油。耐着性子跟他这没大没小的区区警员解释:“小霍啊,你以为警局能人异士那么多,怎么就轮到我来做这个位置?”
他扶着桌子撑起肥胖的身子,指指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这个位置,你要是让霍二娘。让她在安王嘴边吹吹枕头风。这位子就是你的。”
说完,田局长又艰难坐回去。气喘吁吁地继续说:“可我知道你不会。你不屑。你牛。可你回不去。”
田局长指指他肚子上的伤疤。
霍秋水本是军人。奈何在那边安家几个妃子争斗,完全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指使的,在队里训练的时候“失手”射穿了他的胰脏。那边还谣传什么是日升昌做的。说什么胰脏谐音姨丈,也就是他二娘的丈夫安王。霍秋水都懒得跟他们解释霍二娘是他姑姑,不是小姨。他觉得在那边搞不成事情,谢绝了姑父的建议,伤好之后调职到这个他牵挂的小小岛屿。连自个儿家里有什么人都不与人说。
没想到,天下之大,还是躲不过官僚主义裙带关系。霍秋水不断办案,做出成绩证明自己。对田局长这些八面玲珑的玩意儿早已心生不服。听到这,也不过面无表情。
老油条对这死脑筋没辙。瘫在椅子上,当着他面儿打开文书。看完把信扔桌面。霍秋水瞥见那落款是宁安生,日升昌现任当家。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我该做什么。可惜聪明人就我一个。惹不起。我们惹不起。”
霍秋水一身正气:“我始终相信邪不能胜正。这一次找不到他们,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
田局长揉揉自己生痛的胃,提醒自己哪个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这就是比较极端而已。
“假设,假设被你一锅端了日升会。然后呢?安居岛会变成什么样?”
霍秋水脱口而出:“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天真,无畏写在霍秋水稚嫩的脸上。
田局长那个心累啊。又揉了一下啤酒肚。“你知道西街吗?”
西街是日升会黄色产业的集中地,按摩洗浴中心,还美其名曰人间天堂。本质上就是一个鸡窝。
田局长顿了顿又说:“西街要是没有日升会,现在还是人间炼狱。无辜可怜的女子啊!放弃尊严出卖肉体,赚得三个钱,一个被抢,一个被劫,剩下自己的身体还要上交警察叔叔。你现在去看看西街。三年,整整三年,犯罪率为零!全市最低,没有之一。你可以做到吗警察可以做到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萧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