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仁蒙了。抱着脑袋摇晃两下。“不说这个样子的。我这些年,我,我都做了些什么?”
“师傅,你很伟大。你一直在救人。助人。但是你忘了让自己静下来好好思考。我知道你恨祖师爷把你爷爷变成一台电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有没有憎恨过这件事?能长长久久陪着自己的孙儿,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霍山扣开了IBM5100。还贴心地在右边竖起一面小镜子。“师傅,你跟爷爷好好谈谈吧。不要再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神经。”
台式幽幽蓝光闪出数字。小屏幕钻出来一个毛发花白的老人。敲敲窗口,“阿仁,怎么了?遇到麻烦了?你别哭啊!你告诉爷爷。爷爷一定能帮你解决!阿仁,”
牛仁双眼迷糊,躺了下去。一手无力地搭在自己眼帘上。勾勾手指。“过来。”
霍山扣听话,过来蹲下。牛仁在他脑门上轻轻一点。那处闪出耀眼金光。刺痛了霍山扣的眼睛。他不耐地闭上。再睁开时,裸眼看到了牛仁身后的东西。
牛仁拍拍他额头,“傻子。毕业了。去吧。路是你走的,世界是你自己的。该配合你演出的时候我尽力而为。”
霍山扣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过来跟他摊牌的。天知道柳叶刀在脖子上的时候他多么害怕。他以为此生都要跟此人决绝料不到时来运转,牛仁竟然想通了。
霍山扣跪在地上环抱着牛仁,亲了他脸颊一口,“谢谢师傅。”
那边被晾着的爷爷想说什么又识相地暂时闭嘴。牛仁笑笑,“怎么还不撒手?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霍山扣点点头,没好意思道,“无他。借宝地一用。藏点东西。”
“厂区卖了?”
霍山扣摸摸鼻子,“没办法。入夏了。缺钱买不起空调。还要养它。”
他也知道这样得寸进尺十分不对。可他真的很需要医院这样一个四季如春的恒温宝地。
霍山扣双手合十。跪得异常乖巧。“真的很对不起。师傅,有需要的话,你也可以用。这么大的容量连暗云系统都能储存了。我建起来也不容易。要不我转让给你?我相信师傅你能把它养好的。”
牛仁勾勾手指,霍山扣把耳朵靠过去听他的条件。只听得牛仁说,“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你回来帮我啊。我允许你再叫我师傅。”
“师傅再见。”霍山扣站起来就走。
长长的走廊传来细碎的打字声跟微弱的电流声。是牛仁在跟爷爷用镜像文字交流。
霍山扣快走到尽头的时候,牛仁办公室传来一声呼喊,“喂!你几时结婚?你结婚那天我就把地儿借你用。”
众目睽睽下,霍山扣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走,总是走得同手同脚。
后面牛仁笑得整个医院都在颤抖。“这德行!又一个气管炎(妻管严)!”他抹掉眼角泪水。“真好。被这样伤害还忠心不二。”
起身打了一个内线电话。“露露,对。开点麻醉。例行检查怎么就不用麻醉了?抽骨髓哎!敲开骨头哎!你以为不疼啊?……我有这么说过?那改过来。对。就这样。”
小屏幕里他爷爷皱起了一脸褶皱,“你这小气鬼!人家不就是打了你一瓶阿托品吗?折腾了这么多年!”
牛仁看着小镜子里的镜像打字,“谁让他得罪我这个主治医生?”
小屏幕里牛仁给屏幕一个脑瓜镚儿。“这个宁公子恶是恶了点。为人倒是不错。你看他不是把你徒弟骂开窍了吗?”
牛仁又打,“我看现在这一个宁工资也不错。所以我不折腾他了。霍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我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后悔。这事儿有好有不好吧。总的来说,成人之美不是坏事。话说爷爷,霍的婚宴是西式还是中式好?宁正那老古董肯定会要中式。送龙凤手镯?不行不行,这个老古董有一对,他一定会送。不过不一定吧?龙凤手镯可是那个人给他的结婚礼物。那万一送了怎么办?等等!彩礼多少钱?我要随多少份子钱?我要不要当伴郎?完了!我得回家找找毕业拍照买的那套西装!”
牛仁自己在办公室絮絮叨叨,能开出一家婚纱店。近在咫尺的重症监护病房,甘露在工人埋线施工中给打了麻醉的小公子抽血化验。要不是牛仁医生同意了,甘露简直想把这扰民的钻子扔出门外去。
宁三的人做事细心认真,施工很快结束。霍山扣让施工队走人。要付钱的时候施工队说宁三已经提前付了。霍山扣抿嘴。把从银行刚拿的钞票收回去。最近真的缺钱。没一会儿又拿出来,压在工头手上。
“他不收。给我三姑姑买糯米酿酒。”
说完,赶人,关门,拉窗帘。动作一气呵成。波涛汹涌的摊牌结束。
霍山扣一脚踩地板。亮出幽幽蓝光。没了黑框眼镜的霍山扣恢复正常眸色,眼里漆黑如墨。
病床边一列过去都是电脑屏幕。对床的墙上换上了一墙的液晶电子显示屏。高低错落有致。一室蓝光像星光,在起身的他眼中一闪一闪。
旭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光景。死鱼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炯炯有神的银河星辰款款向他走来。
“醒了自己收拾东西。这医院你以后可以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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