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什么,农家人长两个冻疮有什么的,很快就好了。”余小六强笑了几声,然后很快又敛下脸来。
章树打量了一下他这间茅屋,黑黑的小小的,有些地方还有点灌风,身上盖的被子也不太干净,一摸里面的棉花都结了块,起码盖了有五六年的样子。
余小六家的兄弟挺多的,他是最后一个。这些兄弟都娶了媳妇夫郎的,大家处不到一起去,成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他阿父阿爸性子都不是强的,烦闷之下干脆就应了要求给大家分了家,那时余小六才十四岁。
他阿父阿爸本来说跟着他一起的,但他大嫂极力反对,从来都是老大养父母的,怎么到了她家就变成老小了?其实他们就是看中了余家的大屋,生怕两老一个心疼就给了余小六。
余小六什么都不知道要,分了家只有一间破茅屋和几个盆盆罐罐的,刚分家那会连床都没有,成天都睡在稻草堆上。
他阿爸刚开始还经常来给他送吃的,但他大嫂很快就生了老三,前头两个又要人带,他阿爸来一次他大嫂就坐门口哭一次自己命苦什么的,他就不让阿爸来了。
再大一点了,何越就嫁过来了,他挺喜欢自家的小表弟,于是就让他男人来旺帮着拉扯他一下,就这样,余小六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他十六就跟着来旺去打短工了,东家看他人小,一般不爱要他,他就说自己要一半工钱就行了,这才能顺利做活。
赚到钱之后,他时常会去看阿爸,顺带着也买点东西给侄子侄女,他大嫂看他的眼神这才柔和一点,偶尔吃顿饭也不会指桑骂槐了。
这次他生了病,赚来的钱也只够买点粮食吃,他的阿父和哥哥嫂子都到这看,也送了一点吃食给他,但从来没一个人说要带他去看看大夫什么的,怕被他赖上。他阿爸倒是张了嘴,但他没钱也只能抹抹泪,然后帮他做点吃的。
还是他那表哥和哥夫给他买了点药涂,又说要带他去看大夫。可是他家也艰难,那老爷子瘫在床上,每到冬天都要犯几次病,他怎么能去给他们添麻烦呢?
所以说呢,穷人生什么都别生病!
章树看他这样孤零零地躺在茅屋里,就想起了自己前世死的时候,那种孤独而绝望的感觉压的人透不过气。如果不去管他,章树怀疑,余小六可能会撑不过这个冬天。
章树帮他掖了掖被子,然后出去了。余小六笑了笑,然后打开纸包拿了颗红枣含进嘴里,真甜啊!
他的眼角流下泪水,从分家之后,感觉嘴里吃进的就只有苦了……
章树回到家,把这情况和李木槿说了下,李木槿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我们送小六兄弟去看病吧,那么一条汉子瘟鸡一样也不是个事。”
章树抱了抱李木槿,他的槿儿真是善良。“我打算雇小六当我们家的长工,这次看病的钱就从里面扣。”
余小六没有田,过日子就靠打短工,这钱差不多也就够他吃饭了。最难的时候他就厚着脸皮去何越家吃两顿,一赚到钱就要买些零嘴点心什么的给大宝吃,也算是还了情。
“嗯,那我干脆收拾个屋子出来,以后就让他住这好了。”长工都是包吃住的。
“你现在把家里被子拿一床给我,再给我点钱,我送他去镇上医馆看一看。”
李木槿抱出一床半新的厚被子递给章树,然后又拿了一个钱袋出来,里面装着一两银子并一些铜板。
章树把被子铺在牛车上,然后赶着牛车出去了。
章奶奶看见了,连忙出来问,“怎么了,都快吃饭了还出去?”
李木槿把事给章奶奶说了下,章奶奶沉默了一会,只说了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李木槿知道,奶奶这是同意了。
章树赶着牛车到余小六门口,然后就走了进去。
“章树哥,你这是?”余小六看着去而复返的章树有些纳闷。
“走,我带你看看去。”
“不用!我好的很,不用去。”余小六心里很感激,可还是拒绝了,亲的都不管他,非亲非故的凭什么拖累人家?
“不白给你看,以后我家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你以后就是我家长工了,看病的钱从里头扣。”
余小六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章树不知道做何反应。
“自己爬起来,还等着我抱你呢?我可只抱我夫郎。”章树难得讲了个冷笑话。
余小六哇地爆出大哭声,能活着谁想死呢?绝望之时猛然见到希望,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章树搀着他往外走,然后把他扶上牛车,里面垫着一层旧被子,身上还盖着一床半新的,这种柔软舒适的感觉好久都没有体验过了。
牛车摇摇晃晃地走着,余小六渐渐地睡着了。
镇上和县城不是同条路,到镇上要近的多。章树看见一家医馆开着门,就赶着牛车过去了。
在医馆小童的帮助下,章树把余小六弄了进去,大夫走过来手刚搭上去就往回缩,“身上这么热了才送过来,想让他发热而死吗?”
章树刚才也觉得挺热的,还以为是盖被子里很暖导致的。
“大夫,您赶快给他看看吧,他手上脚上都烂开了。”
大夫掀开他的裤脚一看,“是服徭役了吧?”他已经接过好几个这样的病人了,只不过他们都没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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