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沉默了下来,盯着墓碑上的字,看了半天,才再次开口:“爸爸,对不起。”
“其实,这事从头到尾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因为我而……”邸稼骞说不下去了,“总之,我会给你个交待。”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当然按照你的脾气你是不会原谅我的。”
他笑了起来,眼里却隐隐泛着光,说:“可是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知道你正义感很重,我会把那些做坏事的人都送进监狱。你一定要原谅我……”他说着,“即使我……”他小声地嘟囔了几句,被吞没在了寒风里。
他苦笑着,吸吸鼻子,说道:“好了,换个话题,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是同性恋,你还打了我一巴掌。别的事好商量,但这事我实在改不了了。”邸稼骞别扭地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说,“我总觉得你会跳起来打我。”
“但是我真的对女人无法产生爱慕的感觉。”他干脆坐在墓碑前面,絮絮叨叨地说,“你打我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愿去祸害某位女性。而且——最近我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是位很有意思的记者。”
“虽然他现在还没接受我,但我觉得这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能在一起吧。”他说,“并且保佑我们能长长久久——不要像你和妈妈一样。”
邸稼骞忍不住把自己的怨气发泄出来:“其实你和妈离婚的时候,我是非常不愿意的,谁家的小孩会希望父母分开的,可是那时候我也气你,妈妈铁定了心,我也不敢多说,结果就成了那样。但是虽然我怨你,可从来没觉得我们的关系就断了。”
“我很后悔,我一直端着架子,母亲去世之后,我对你的怨气就已经没有多少了,可我居然都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父亲相处。我以为时间还很长,所以也不慌,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成了这个样子。”
邸稼骞的声音在寒风中沙哑了起来:“你死之前,我还拒绝跟你一起住来着,我是不是很不孝?其实你也想弥补你小时候对我们娘两儿的疏忽了吧,可是我还拒绝了你……”
邸稼骞坐在邸梁的墓碑前,没有头绪地说了很多,讲工作,讲人,讲未来,最后他站了起来,咳嗽了半天,才说:“爸,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如果你在下面遇见我妈,你们和好吧。”他把手插在风衣的衣兜里,温和地看着父亲的墓碑,“爸爸,你一定要原谅我……”
邸稼骞从公墓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市区的时候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道路上拥堵得不行,简直跟他的脑袋里一样。大概是下午吹风吹得太久,邸稼骞感觉自己的感冒更加严重了,他咳嗽不停,整个人昏昏沉沉。
可是他心里却轻松了许多,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无处可以诉说,心里的悔恨和自责像山一般地压着他,可他一直都很难把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
也许是跟小智在一起久了,传染了那份直率,让邸稼骞可以鼓起勇气去父亲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
想起欧阳智,邸稼骞微微笑了笑,但立即又沉下脸来,现在还不是去找他的时候,等事情告一段落,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追到手。
邸梁估摸着邸稼骞差不多应该回来了,傅嵘都回来了嘛。
他在门栋前面徘徊了一下,但是他好歹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认识的人太多了,大家都跟他打招呼。邸梁只有到一边的花坛背面坐着,幸亏花坛里种着许多芭蕉,还能遮挡他一下。
他透过花坛里植物的缝隙,看着小区里的路,等着邸稼骞。
蹲点这活,邸梁以前总干,一蹲就是好几天,现在蹲个几个小时也不在话下。
只是以前是破案心切,现在却是因人心急。
其实也没过多久--太久了邸梁也等不下去了,直接打电话--他就看见邸稼骞沿着路走过来。
邸梁看见他,心里一惊,也没多久没见,邸稼骞就憔悴了不少。
较上次见面又瘦了一些,眼眶都好像凹进去了,感觉眼神更加幽深,跟丢了魂似的。
邸梁一阵一阵地心疼,这傻孩子干什么呢,这才离了他几天,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邸梁很想跳出去,但是又害怕跳出去给邸稼骞一些别的希望,好不容易才让冲动冷却下来。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邸稼骞突然在楼前停下,邸梁还以为他发现自己了,不可能啊,他暗处蹲点的技术也是一流的。
结果邸稼骞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邸梁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邸稼骞错愕地看看四周,邸梁无奈地从花坛后面走出来。
“小智?”刚才还在想着的人,现在突然出现在眼前,实在是太惊喜,邸稼骞收起惊讶的神色,笑着看着邸梁。
邸梁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些天是白冷却的了,他看自己的目光跟亲他那天晚上的一样,炙热而含蓄。
邸梁无比地唾弃自己,手机还在响,他翻出手机来挂断,抬头劈头就骂:“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邸稼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微笑着说:“最近有点感冒。”说着,他还咳嗽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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