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觉得手上握着几张老人头,就有足够的资格羞辱叶名河这个两套校服就要足足穿上三年的普通学生。
偶尔有一两个试图表现得悲天悯人的学生,但是往往行为上又过于拙劣,显露出明显的目的性。
叶名河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所以多少有些自卑。但是这种自卑的另一面,他又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自傲。
他憋着一股劲,忍住所有的奚落和屈辱,坚信着保持着自己绝不自我放弃的人格,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这种略显偏执的自尊,才是他面对任何事情都能表现得不卑不亢,冷静坦然的原因。
他是完全看不起那些所谓的同学的。
虽然他总是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经历的从来只有嘲讽鄙视而没有尊重,但是他却打从心底里面瞧不起那些同学。
事实上,叶名河也不太瞧得起如今身边的其他同学。
幼稚,肤浅,自私,容易被物质所诱惑,而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
这就是叶名河眼中的普通中学生。
他对梁清的观感也很一般。
对于叶名河来说,梁清是一个让他本能地觉得气场不和的人物。他一直很奇怪费奕真怎么会和梁清要好,因为两人在为人处事上实在有太大的差异。
对于叶名河来说,只有费奕真是不同的。
他的感情放肆而直率,他的友谊坦诚而让人觉得柔软。
叶名河听到过这样的故事:暴风雨后的一个早晨,许多卷上岸来的小鱼被困在浅水洼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渴死,一个小男孩拼命地从水洼里捞起一条条小鱼,然后扔到大海。大人对小男孩说:“孩子,这水洼里面有几千条小鱼,你救不过来的。”
“我知道。”小男孩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那你为什么还在扔?谁在乎呢?”
“这条鱼在乎!”男孩一边回答,一边拾起一条鱼扔进大海,“这条在乎,这条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出自网络故事)
叶名河觉得自己就是那条正好出现在男孩面前的鱼。
海水退去之后,他袒露着鱼鳍,流干了眼泪,望着天空等死。
这个时候,也许有很多人有能力出手相救。
母亲的老板,学校里每日炫耀奢侈品的同学,医院的医生……这世上并不只有费奕真一个人家里有钱。
但是母亲的老板“很遗憾”地借了两千块钱,同学只甩给他一句“神经病”,医生表示他们只是“无能为力,医院有医院的规定”。
叶名河并没有觉得那些人有做错什么。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然后费奕真拦住了他。
那一天的回忆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的转折。
在叶名河看来,费奕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人。他明明家庭富裕,却几乎没有架子。平日带着三分天真,三分认真,对于这个世界抱着近乎于愚蠢的乐观与善意。
费奕真不是不知道一些人性的劣根性——他的文字里面不难看出他的思想与观念。
他只是不去仇视这些东西。
就这一点来说,叶名河觉得自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后。
自从见过了费家父母,叶名河就觉得,费奕真一定是一个从小就是在满满的关爱里面长大的小孩,所以才能那样纯粹平和地长大,几乎没有一点阴霾。
叶名河甚至有些希望那样的柔软永远不需要被打破,不会被撕碎。
除了母亲以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乎别人幸不幸福。
然而,第一次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付出感情,费奕真的反应却让他很受伤。
其实费奕真对待他并没有可以说是失礼的地方,大概只是,觉得没有需要特别征求他的想法的地方,因为并不在乎他的想法。
叶名河习惯了冷眼看待别人的嘲讽,愤怒,炫耀,鄙视,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轻描淡写地无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在乎这个词,也可以这样残忍。
这一顿饭三人都吃得很沉默。
叶名河吃完之后,也意识到气氛因为他而显得有些尴尬,于是生硬地弯了弯嘴角,说道:“我去洗饭盒”,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实验室。
他走了之后,费奕真反省道:“我还是冲动了吧。退课的事情,果然还是应该先和他提一下比较好。”
梁清问道:“然后呢?他不高兴,你就不退课了?”
费奕真顿时噎了一下,半晌才说道:“还是要退的,不过提一下总归是比较好吧。毕竟也在一起学了这么久的油画。”
梁清带着笑意说道:“妇人之仁。”
然后突然偏过头亲了亲费奕真的嘴角。
虽然是妇人之仁,但是他却不讨厌。
“哎,我说你,不要随时随地做这种动作好吗?”费奕真无奈地抱怨道。不过因为语气过软,反而像是纵容。
梁清的这习惯明显不太好,在学校要是被发现这种行为,他们两个估计都是稳稳的被退学的节奏——这比起早恋来可严重多了。
梁清说道:“放心,我注意了,没人会看见的。”
虽然这么说着,他也顺从费奕真的意思,放开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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