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
软嫩一如先前的嗓音,语气却已不再是那种隐隐带着生疏的腼腆,而是一种对着亲近之人特有的熟稔和亲腻。
──连他自身都不曾意识到的。
但瑟雷尔发现了。
早在数月前那次彷若命运般的相遇中,他便已隐隐被这孩子身上某些特别的地方所吸引,甚至因而有了几分异常的亲近与纵容;如今二人再次相见,即便换了个躯壳、即便一切都是出于他的计划,那种奇异的命运感却不仅未曾减退,反倒还因他机缘巧合救了对方的事实而越发变得鲜明起来──尤其此时、此刻,彷佛回应着他自身都不曾察觉的期待般,那个孩子用那双全无一丝杂念的金眸无比专注地回应了他的凝视,更在无意识间那样自然而发自内心地回应了他的亲近、全心专注在他身上……此般种种,无不让裴督之主多年来沉浸在仇恨之中的心又一次有了接近喜乐的情绪,甚至是难以自禁地被涌动的心潮驱使着俯下了头颅,在孩童额角发际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虔诚而满载怜惜地。
「脖子上的项链是给你的见面礼,可以帮助你稳定精神缓和情绪,所以一定要随身带着,即使洗澡也不可以拿下来,知道吗,小阿德里安?」
将唇移开后,瑟雷尔没有直起身,而是就着那样相距不于巴掌宽的亲腻再度开了口。唇间流泻的声调柔和,话中更是充满着殷殷叮嘱,无处不显示出说话人对眼前孩童发自内心的关怀和重视。
甚至是,令人沉溺的。
少了「裴督之主」身上那种浓郁却冰冷的血腥气,披着「伊莱·温斯特」躯壳的瑟雷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四百年前阿德里安所熟悉的、那个给他捧在手掌心上百般呵护的孩子,可彼此间的立场却偏偏调反了过来……那种诡异的倒错感让阿德里安心中本就纠结的情绪越发紊乱,却因心底仍固守着的界线而终究只是不露丝毫端倪地微微点了点头:
「……嗯。」
「别担心。」
听他应得乖巧,瑟雷尔一双银眸间几分罕有的愉悦浮现:
「我虽还没有找到治好你心疾的办法,却已经制出了救急的药物。只要把项链和药随身携带,应该就不至于再发生像今天这样危急的状况了。」
言罢,又自俯首亲了下孩童额角后,知道自己今天已做得有些出格的裴督之主不再多说,而是颐颐然地收起笑意直起上身,朝一旁已有些抓狂的雷昂和明显起了几分疑心的瑟琳娜一个示意便自离开了卧房──那种彻底掌控了一切的气场让自认对伊莱有些了解的烈焰玫瑰都不由瞧得一呆,直到小半刻后才带着有些诡异的霞色恍然回神、掩饰般地一声轻咳:
「咳嗯……雷昂,你留在这里多陪陪弟弟,我有些事要和伊莱谈谈,就先出去了……晚点见,阿德里安。」
「嗯,晚点见,瑟琳娜。」
知道瑟琳娜面上微微浮现的色彩意味着什么,阿德里安心下几分酸涩与自豪一并升起,却终究只是故作无事地点头应过,目送对方就此出了房间。
而原先因长辈在场而不得不有所收敛的雷昂,也在稍感自在地轻吁了口气后迅速脱了外衣鞋袜,一如平时地跑到弟弟床上将人轻轻搂入了怀中。
「你今天真的吓坏哥哥了,阿德里安。」
回想起白天的突发状况,即便当事人如今仍好好地待在他怀里,雷昂心底却还是禁不住一阵后怕:
「看你生命力怎么补都补不回来的时候,哥哥真的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还好你平安无事,太好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哥哥。」
阿德里安比任何人都清楚兄长对他的疼宠爱护,自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对方今日的心情──他不过是推测出了瑟雷尔可能出事的结果,就痛苦得险些因心疾发作而丢了小命;哥哥却是亲眼看着他发病却无计可施……今日这一番波折说到底还是因他的乌龙而起,自不免对替他担心受怕的雷昂生出了几分愧疚。
只是雷昂疼弟弟疼到了骨子里,又怎会因这点小事怪罪于他?忙摇了摇头,温声安抚道:
「有什么好道歉的?事情又不是你能控制的……说到底还是哥哥没照顾好你,今天才……」
「不是哥哥的错,是我自己──」
「好了,阿德里安,我们两个都没有错,不用这样争下去了。」
对不晓得弟弟底细的雷昂而言,一个理应无忧无虑的四岁孩子自己想事情想到心疾发作什么的根本是无稽之谈。只是他心里虽仍对自己没照顾好弟弟这点深感自责,却不敢再就这件事和对方争下去──阿德里安可是禁不起情绪折腾的──索性一言而决将事情就此带了过,同时神色一正、语气一转,改而同弟弟谈起了正事:
「阿德里安,刚刚你也见过温斯特大师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哥哥是指……」
没想到兄长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让心底因故多少有些发虚的阿德里安没敢直接回答,而是选择了故作困惑地一句反问,眨了眨眼试图弄清雷昂这么问的意图……好在雷昂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突然,更不可能去怀疑才四岁的弟弟,故当下只是深深望了怀里懵懂的幼弟后、有些复杂地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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