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一整晚失眠之后满心惴惴地出了房,却从下人口中得知瑟雷尔突然「闭关」避而不见之时。
以阿德里安的感知,就算瑟雷尔是用真身在修练,他也能由对方的灵魂波动感觉出端倪……但这三日的状况却明显不是这样。联想到对方「闭关」前的那一次见面,如此举动所可能谕示的意涵几乎让阿德里安感到绝望,更对镜中自己一日比一日苍白疲惫的容颜升起了浓浓的自嘲与厌弃。
但他毕竟不再是阿德里安·克兰西了。
作为给兄长天天捧在手掌心上疼着护着的「金丝雀」,他就算打个喷嚏都会让兄长担心得不行,更何况是这样明显的精神不济?心疼不已的雷昂其实更想让他请假在家中休息,却因为弟弟的坚持而只得退而求其次,代替银发剑圣过起了接送弟弟上下学的日子。
对阿德里安而言,眼前的一切再痛也痛不过当年,充其量也就是将他从做了十年的梦、说了十年的谎中打了醒,就算一时半刻缓不过来,却也没有就此一蹶不振的道理──事实上,那怕是为了连工作时心里都仍挂着他的哥哥,他都会逼着自己尽快振作起来。所以到了第三日,尽管心头那种旧伤疤被狠狠揭开的痛依旧未曾平息,单从少年外表也已很难再看出些什么。
这,也正是瑟雷尔乘夜而来,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原因。
──尽管他的「夜袭」,已又一次在某个千岁伪少年的心底激起了滔天巨浪。
没有察觉阿德里安平静表象下翻腾的心思,只将雷昂的接送当成了对方一贯溺爱表现的银发剑圣稍稍放心地道了句「那就好」,搁在少年顶心的掌却没有就此收回,反倒是顺着那丝滑细软犹胜绸缎的金发不住怜惜地来回轻抚……一双银眸像是要补足这三日的睽违般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那张仍未完全脱去稚气的精致容颜,胸口隐隐有种冲动想驱使着他做些什么,却又在少年眼睫垂落的那一小片阴影中,化为了重新描摹上对方眉眼的触碰。
一点、一点地……他指尖扫过那秀气的眉宇、微微隆起的颧骨、小扇子一般轻轻刷过指腹的眼睫、秀挺的鼻梁,以及那双粉嫩饱满的唇……明明是早已熟稔于心的一切,此刻却总有一种碰也碰不够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心底不住催促着、渴求着,告诉他「还要更多」、「还要更深」,直到能将这张美好得令人心荡神驰的小脸完全占为己有、恣意品尝索要──
「伊莱……?」
便在此际,带着困惑的呼唤声自身前响起。瑟雷尔微愣回神,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低下了头,只要再前进少许,便要贴上了掌中那张明显写着「怎么了」的小脸……已不只一次的失常令男人心下暗凛,面上却只是一笑勾起,掩饰地碰了碰少年前额。
「刚刚看你睡得不太安稳,所以感觉一下你的体温……还好,没发热。」
说着,他已然重新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转而握住了少年因离开了被窝而染上几分凉意的手:
「好了,和我说说吧?这几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在学校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嗯。」
见男人将方才的事一言带了过,不想自作多情的阿德里安便也顺势揭过此事,挑拣着能说的部份顺着对方的话头娓娓叙述起了自己这两三天来的经历。
──可心思,却已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对方今日多少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应和举动上头。
说实话,听到下人转述「温斯特剑圣要闭关修练」时,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情感已在那天的失控中为眼前的男人所察觉,所以才会让对方暂时选择避而不见……为此,这两三天来他不断反思自己重生以来的种种心态转变,最终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从没能够真正贯彻决心……去摆脱他立誓脱离的一切。
恰似这十年的相伴。
尽管初时并不情愿,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怕时不时处在忧心身分暴露的紧张感下,和瑟雷尔身分调换一同度过的十年,仍是极为美好的回忆……这十年间,他虽总仍下意识地宠着瑟雷尔、回应着瑟雷尔对「阿德里安·法瑞恩」的寄望,可他所受到的宠溺和关爱之多,却也是以往不曾想像过的。他知道瑟雷尔会这么做多少是带点赎罪或补偿的意味,但言词行动间真心与否,他又怎会感觉不到?他甚至因为这样渐渐学会了和对方赌气、撒娇,然后在往日从未体验过的、属于瑟雷尔的温柔和溺爱之中……一步步跌回了他曾深陷了许多年的深渊之中。
直到今日,他唯一坚守住的底线,也就只有仍然隐瞒着身分这一点──但却连这一点点保留,都差点在三日前的相见中泄漏了出去。
而原因归根结柢,无非是在于他对瑟雷尔太过在乎纵容、生不起任何警戒防备的缘故……就像刚刚,以他的感知,本没有旁人近到身旁却毫无所觉的道理;但面对他连情感、生命、名誉都舍得付出的瑟雷尔,他却像是一个毫无防备、在温室里长大的真正十四岁少年一般,甚至直到对方都那样碰触自己了,才在睡眠被干扰的情况下模模糊糊地醒了过来。
──其实在等待对方出关的这三日间,阿德里安早已做好了对方会疏远自己的心理准备,却不想迎来的并非他挂怀了三日之久的结果,而是眼前男人几乎有些反常的亲近……和过分暧昧的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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