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过来的眼神实在是太认真, 宁独秀忍不住避过那视线:“可是在这世上, 不只要欢喜快乐便足够了……”
宁独秀有些说不下去,自己说出的话莫名就显得那般苍白, 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矫情地半推半拒。其实他更知道, 一切的辗转纠结,千言万语, 斗不过是心头藏着一个迈不过去的坎。
而偏偏这个坎,他说不出口, 连问都不敢问。
生怕问了,有些东西便回不去了。
宁独秀太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过,自己一世人不会放过顾雪君,即使不择手段, 即使面目全非。他就是如此自私,他的心那么小, 住进一个顾雪君便已经胀满了,再存不下其他多余的人、事、物。
所以即使顾雪君当真喜欢宁织月……他也不会放手。
只是如果可以, 他却还是希望自己不用做得那么不堪, 那么可怜。
汽车鸣笛的声音将宁独秀从思绪中拉扯了回来,草坪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大门的方向, 便见一辆熟悉的轿车缓缓停在大门口的米色台阶前。
清丽的容颜,素雅的装扮,虽然高了,张开了,然而却依旧带着少女的鲜活明丽。
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庞仿佛在阳光下散发着莹莹的亮光,宁织月张望了一下,一眼便看到在草坪上朝她看来的两人,脸上顿时绽放出欢喜。她与随后而来的福伯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转身朝两人走过来,这一段路不长,她却走得有些急切,到最后甚至还小跑了几步,重新被拉直的黑发轻快地拉过蓝天白云。
宁织月跑到两人面前,因为走得太急,白皙的脸上带上绯红。
“爸爸!”
宁独秀刚看到她的时候有些恍惚,现在却早已调整成标准的父亲的微笑:“织月回来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容恰到好处,“哎,变化真大,爸爸都认不出来了。”
宁织月鼓了股腮帮子,仿佛有些不开心:“变化再大织月也是爸爸的小乖乖——难道织月变丑了?爸爸不喜欢织月了?”
“哈哈哈!”宁独秀仿佛被逗笑了,笑声一下子停不下来,竟是把泪花都沁了出来。
一旁站着的顾雪君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宁独秀如此情绪外放的模样,连忙凑过去,手抚着背一下下顺气。宁独秀一顿,然而心头纵然拂过千思万绪,话语却堵在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
宁独秀终究忍不住侧过脸看了青年一眼,一番已经在心中打转了无数遍的话便出了口:“织月好久都不曾见到雪君了吧,你不在的时候,雪君可是时时挂念,我一个老人家,又还有事,便不打扰你们久别重逢了。”
他用力一挣,他将自己的手青年的怀抱中抽出,一寸寸地离开,被夏日的阳光大覆盖,然而他却觉得自己的手仿佛已经麻痹,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掌心那湿透的滑腻触感。
躲过青年看过来的眼神,宁独秀对女儿笑了一下,便像是果然事务繁多的模样,抽身离开。
他还是……做不到,做不到自己变得那般丑陋不堪。
而在他身后,眉目硬挺的青年皱着眉看他,清澈的黑瞳中忽然掠过一丝阴翳,久久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直到少女忽然踮起脚尖,紧紧地抱住了他。
顾雪君:???
迎面被宁织月忽然抱住的时候,顾雪君宛如被人打了一闷棍,十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她埋在自己的怀里,如云的乌发柔顺地贴在消瘦的脊背上,以顾雪君敏锐的五感,自然能看出那发丝在轻轻地颤抖。
“雪君、雪君,我好欢喜,好欢喜又见到了你。”
这话是发自真心的欢喜,没有半点客套的虚假。
顾雪君敏感地注意到。他眨眨眼,想到系统告诉他的,“宁织月乃是重生而来”这一讯息,心中似有所悟。
他从来便有在条件允许下研究任务相关人设的习惯,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原著可供参考,秦卷穿越到此时六六还未被创造,自然也没有有效记录,但一切并非无迹可寻。
以意沧浪对秦卷的了解,对他的任务习惯也略知一二。他的阿卷在可以自己选择的情况下,不会选择小世界中的气运之子,而是多半选择在一些与世界支柱,也就是俗称的剧情主线,相关不必要者。虽不知这个世界的支柱为何,但却能通过秦卷所化之人来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
如今他已经确定秦卷在这一世为宁独秀,自己这个顾雪君能够寄生,排除之后,与宁独秀有微妙关系的宁织月——如非就是此世气运之子,那也是支撑世界运行的关键人物。
因此在读取顾雪君记忆的时候,他便格外注意了宁织月这个人。“顾雪君”的记忆虽是一片混沌,对人或事却有着天然的直觉,而根据记忆碎片,不难看出宁织月带给“顾雪君”一种温暖的家人感,他们一同长大,一同玩耍,一同陪伴,如果顾雪君智商无差,说不得两人当真能有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纯真爱恋。
卡——卡住!
不管“顾雪君”智商有没有问题,反正现在这个顾雪君的心里面,只有他家亲爱的一个,且不说宁织月会不会有这个意思,这个如果从源头上就不可能嘛。
所以在顾雪君的心中,是丝毫没有将他头上那个“宁织月的未婚夫”名号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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