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流匪"乃张瘸子的私兵。他听闻大哥仅带了一千人来桉河跟我交换人质,便堵在邺城密谋着把大哥给截了。张瘸子的智商跟我在一个等级上,我俩都憋着"趁他弱要他命"。只是我想的是把大哥抓起来,他却真真切切地想砍了我大哥。
大哥知道张瘸子的动向,故意自投罗网,为的是引蛇出洞。谁知中途出了意外。岑蛮被奸细骗走当人质,好在这孩子机灵,半道跑了。然而他到底被卷入了混斗,这才有了我们相遇的戏份。
大哥刚镇压了邺城叛军,很快,第二个意外出现了。张瘸子扔出来的这支私兵队伍,其实只是当炮灰探水深几许的。南部几大世家与异姓王串通一气,生生集结了数千人马二度讨伐大哥,也就是今夜这场夜袭。大哥对此是毫无防备,险些折在里头。
所以说,我救了他一命,他是不是得对我好点?我忽然有了底气,伸手去戳他的皮靴:"我渴。"
我大哥果然很是"亲切"地拿了个水壶,掰着我的嘴往里灌。我差点没呛死,咳了他一脸。我抢过水壶缩在角落处自己唑了起来,大哥抹着脸瞪了我一眼:"矫情。"
我忽然挺佩服岑蛮。也不知他是怎么从这种爹的手里活下来的。
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兵们里倒外斜睡成一片,仅留了几个放哨的。大哥一壶酒接一壶酒的喝,喝完自己的又要别人的。他的副将劝他宽心,大哥冷哼道:"你哪只眼看见老子心烦了?"
副将没了脾气,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出去站岗了。我觉得好笑,胆大包天地抬脚踢大哥的小腿:"你怎么总是这么冲?"
我本以为大哥会立马回一句:"关你屁事。"然而没有,大哥忽然反问道:"岑越。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我想了想:"我傻?我丑?我小时候老抄你功课?"
大哥歪着头侧身看向我。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眸子仿佛是浸入水中的一点秋星,浑浊中透着光亮,似是回到了少年时的模样。
"父皇驾崩的时候。我在他身边。"大哥不知为何,突然翻起了陈年旧账:"你知道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我收起了嬉皮笑脸,不敢对这种大事妄自猜测:"不知。"
"他让我照顾好你。"大哥又摇了摇手里的酒壶,侧耳听着里头发出的水声,好像陷入了回忆:"还有温言,她走的那天,也让我照顾好你。"
我惊愕,如鲠在喉。静静地听着大哥继续往下讲。
大哥将酒壶一翻,把最后一口残酒倒在了地上:"明明。陪老头子出生入死的是我;明明,在温言身边求她别走的也是我。他们却都只挂记着你。既然舍不得,何必送走你?岑越,你有什么好的,让人这么念着?"
我也不知道。我回顾自己这两辈子,真没看出来自己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硬要说我的过人之处,可能就是我亡过国,还恬不知耻地又活回来瞎搀和。
"还有岑蛮。他明明是我儿子,性子却像你。"大哥被气笑了,嘴角上翘,眉头却紧皱着看向跳动的篝火:"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你小的时候就这德行,天天粘着我,轰都轰不走。还一天天的傻乐。老妖婆把你的屁股都打烂了,我想砍了她,你却说你没关系的,依旧母后长母后短地唤她...岑越,你真是恶心。你说你笑给谁看?她不是你娘,你知道吗?你娘早死了!"
我鼻梁发酸,憋了半天才问出声:"那我娘是谁?怎么死的?"
"淮安刘氏,曦太妃。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是听乳娘说的。"大哥忽然站起身向我走了过来,伸手按着我的额头俯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回去。杀了老妖婆和瑾王,把兵权夺回来,坐上皇位,听见了吗?"
"不可能。"我掰着我大哥的脑袋跟他咬耳朵:"大哥。我长大了,用不着你照顾了...日后我怎么走,是我自己的事。人若是活成了孤家寡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没得选。"大哥的眼睛红彤彤的极具攻击性,好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孤狼:"坐在皇位上的那一刻。你就是"寡人"。岑越,总有一天,你的一个"情"字会害死你。"
"人总会死的。"我忽然想起前世自己的下场,自嘲地笑笑:"能活到万岁千岁的是王八。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人生一世不过百年。何为无悔?不过是临死前回忆自己这一生,该爱的人爱了,该说的话说了,该做的努力做了。至于有没有白头偕老,功成名就,那看够不够幸运。不够幸运又如何?好歹拼过。"
大哥狠狠地推开了我,额头上暴起了青筋。我抱着我的水壶又唑了一口,还未下咽,就见之前的那位副将跑了回来:"殿下。上将军魏承如约前来。就在您选好的峡谷里等候。末将探过了,没有埋伏。"
大哥眼神一凛,抬手提起我出了山洞。我挣扎不开,惊恐地喊了出来:"岑屹,你想干啥!你不能拿边关开玩笑!你若杀了魏承,突厥就打进来了!"
大哥不回答,拿过绳子,把我跟捆猪一样绑得结结实实的扔在了马背上,然后跳上马大喝一声:"驾!"
"岑屹!你疯球了!老子不要皇位!不要兵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他妈不许动我魏叔..."我脸朝下灌了一嘴的风和沙子,差点把血给吼出来。大哥一手按住我,防止我从马上滑下去,一手狠命地摇着缰绳。他的副将在身后追来大喊:"殿下!您不能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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