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两位匠头对视了一眼,似乎又有些意动。吴匠头道:“可是就算他真的有病,我们也不能干等着他病死在榻上啊。难道就没什么法子,让他识趣让步吗?”
田裳笑道:“自然不能干等着,所以我今日才请二位过来。这不又快到收桑的时节了吗?今年大旱,院里的桑叶几乎绝收,吴兄不如去请示一下郎主,看要如何处置?”
梁府自己并不养蚕,但是有一个桑园,每年春天都发卖不少桑叶,换取成丝。换来的丝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一府上下用度了。如今确实到了该收桑的时节,可是吴匠头也不傻,这分明是让他打头阵啊!冷哼了一声,他道:“收桑虽然是大事,但是只让我一个人跑去回禀,怕是不妥吧?”
“如何不妥?”田裳哪能不懂吴匠头的意思,“节令放在那里,任谁都挑不出错来。而且去年园内的麻也歉收,账面上还有二万钱的麻布外债,契书就在这里,吴兄大可拿去。”
一张契书递在了吴匠头面前,这明晃晃是拿钱怂恿。法子粗劣了些,但是钱帛总能动人心。吴匠头忍不住伸手接过,追问道:“田兄太客气了,可是这契书,郎主真的会认吗?”
“早就在账薄里埋下了伏笔,保证首尾干干净净。”田裳笑笑,浑不在意对方的猜忌。
“哈哈,如此甚好!”
两人一唱一和,坐在一旁的江匠头也附和似得露出赞许笑容。少顷,两人告退,走出了田裳的所在的偏院。吴匠头志得意满的向家中走去,江匠头却绕了个弯儿,来到了陶坊。此刻天色已晚,陶窑却仍未停火,几个陶工正忙碌着赶制一批新货。看到江匠头进门,一个年轻汉子迎了上来:“爹,你回来了。”
江匠头点了点头:“货赶制的如何了?”
“这是最后一批,明日就能出窑。不过店铺那边说最近不缺陶器,不再收货了。”那年轻人答道。
这事江匠头自然心知肚明,他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坊里几个好陶工,下来日子可就难熬喽。”
“爹,这事怎么了?”
“你来。”江匠头把儿子拉到了僻静处,仔仔细细给他讲了今晚在田裳那边的密谋。
江倪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这田裳胆子可不小啊,我看事情要遭!”
“谁说不是呢?”江匠头叹了口气,“这人读过几本书,就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我看这次家主,怕是要来真格的了。”
这也是江匠头最担心的事情。他一家世代给梁家制陶,很是经历过几位家主。但是从未有一个像梁丰这样,会主动招募勇健,重设部曲。如今正值乱世,有兵防身,才是安家立命的本钱。如果田裳说的是真的,家主连病重都未曾放弃操练,那么他的决心,怕也不能小觑。
这世上不是没有奴仆欺主的事情,然而但凡家主强了么一点,想要收拾几个奴仆还不易如反掌?更何况,家主现在手中还有兵!
江倪沉吟了片刻,突然道:“爹,我们其实不必跟田宾客走在一起。郎主如果想要重振梁家,必然也需要一些助力。既然他肯用柳匠头,咱们陶坊,也未必输了木坊!”
江匠头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个,然而他摇了摇头:“从你祖父那代,江家就开始私卖陶器,这事情如果被捅出来了,郎主又怎么会放过我们?”
背主向来是让人厌弃的事情,如果梁丰发怒,整个陶坊唯有一死。江倪握了握拳头:“可是如果不投靠郎主,我们就能逃过这遭吗?”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跟着田裳一路走到黑,他们就能得到什么好果子吃吗?江匠头看似粗率,心思却极为缜密,当然能想到事发的后果。这简直是进退两难,让人无法做出决断。
江匠头咬了咬牙:“要不,先看看老吴那边吧。如果他失了手,咱们就再做打算。”
“那就晚了!”江倪急道,“还不如把他们的伎俩全部说给郎主听,我们也能将功赎罪。”
“可是万一……”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搏上一搏!”江倪的声音极为坚定。
看着儿子面上的神情,江匠头最终咬了咬牙:“走,咱们这就去见郎主!”
※
“主公,用这个真能杀敌?”
院内,弈延拎起一根长槍,用力抖了一下。经过几天赶制,木坊终于把长槍送了过来。这槍是用剑脊木制成的,长一丈,木质坚硬柔韧,必须用双手才能握稳。用力一抖,就能发出嗡嗡声响。不过槍尖并没有装金属的槍头,看起无甚威胁力。
“自然能。”梁峰斜倚在凭几上,含笑答道,“战场之上,从不是较量个人武艺的地方,唯有槍林箭羽,才是制胜关键。”
现在梁府的部曲还没法适应复杂的阵型训练,只能从最简单的长槍列队开始。两军对垒,靠的就是正面冲锋的那一瞬间。只要自己这边长槍如林、不动如山,自然能够先胜一筹。不论是长跑拉练、列队正步,还是将来的长槍刺杀,都是为此服务的。现代部队里已经不强调拼刺刀之类的打法了,但是特种部队乃至武警,都还延续了此类教学,梁峰对此并不陌生。
他抬手指了指弈延握槍的地方:“你握的太靠前了,槍长一丈,后手要握在尾端,不要露出槍根,前手乃是重心所在,在槍根前三尺之处。两手同时攥紧,前手使力,后手稳槍。身形保持笔挺,刺出之时跨步前弓,使腰力,全速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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