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后,马上露出懊悔的表情,显然是发现自己在惊慌之下说溜了嘴。
沈玉书不给他掩饰的机会。
“不错,手帕是你失落的,但它原本的主人该是陈世元先生,我听说这种纪念手帕只有十块,分别赠给了在药铺供职多年的老伙计,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何德何能,接受陈先生的馈赠?再看这两个鼻烟壶,玉质跟雕工都是出于同一人之手,显然这一对是陈先生特意订制的珍品,一个留着自用,一个赠给了你,是这样吗?”
陈涉哑口无言,看看陈世元,不再说话。
苏唯又对他说:“陈老爷把限量版的可在任何一个陈家分店取药的手帕赠给你,发现你的鼻烟壶丢失了,他又把自己的鼻烟壶送给了你,我刚才进来时问过管家,你并不吸鼻烟,不吸鼻烟却整天揣着个价值连城的鼻烟壶到处转悠,你是钱多得没处花吗?还是潜意识地想对外界证明你们的父子关系?”
陈涉无言以对,但他的表情证明苏唯都说对了。
书房里有好一阵的寂静,过了好久,陈世元才对沈玉书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你是良玉,可惜雅云不长眼,一定要退婚,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只是我小看你了,也小看了你的朋友。”
他这样说,就是间接承认了沈玉书的推测,苏唯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陈世元没像一些蠢人一样,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一个劲儿地要求上证据。
如果真那样的话,那他就不得不请巡捕房帮忙调取陈涉的资料了。
陈世元说完,给陈涉使了个眼色,陈涉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张庄票,苏唯瞟了一眼,庄票跟他们之前收的那张长得一样,上面写了五千的字样。
陈世元说:“事到如今,我也不需再隐瞒下去了。圆月观音的出处正如你们所说的,是陈家祖辈传下的,我也是在无意中发现了它的神秘力量,我一直不懂那是怎么回事,还以为真有玉像的灵力护持,现在听了沈先生一席话,才茅塞顿开,所以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它的确是传家之宝。”
“至于陈涉,他是我以前在乡下药馆做事时,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碍于家庭压力,无法把他母亲娶进门,以至于他们母子早年吃了很多苦,所以我发誓要补偿他,所有最好的都给他,他也很上进,没辜负我的期待,至于雅云,我没想真的牺牲她,但不可否认,如果一定要我选择,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家族的利益,我都会选我的儿子。”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陈世元的腰板挺得很直,作为生意人圆滑通达的气场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精明跟冷漠,还有不近人情。
他将庄票双手交给沈玉书。
“有关我们父子的关系还有观音的秘密,也请酌情为我们留一点余地,就当是为我们百年老铺的上百名伙计着想,请完结这个案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陈世元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们收钱闭嘴,陈家的秘密绝对不要散播出去。
沈玉书接过庄票,却没有收下,而是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陈先生多虑了,我只是想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而已,圆月观音的秘密宣扬出去对药铺没好处,对所有信奉它的人也没好处。你做事有你的立场,我不赞同,但也不会阻扰,只希望你今后将观音的力量用在好的地方。”
沈玉书说完,告辞离开,苏唯却没有跟上,他走去桌前,将庄票拿了起来。
“这笔钱我收下了,不过不是封口费,而是……”他指指鼻烟壶,打量着陈家父子的表情,微笑说:“我做事的酬金。”
☆、第三十六章
这一次沈玉书的步伐很快,苏唯出了陈府,往前追了很久才追上他,将庄票在他面前一亮。
“不要跟钱过不去嘛,这世上最脏的不是钱,是人心。”
“我知道,但还是不舒服,一家人居然可以这样尔虞我诈。”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没有亲人。”
沈玉书转头看去,苏唯耸耸肩。
“我是孤儿,唯一的亲人是我师父,也就是带我进偷门的长辈。”
“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虽然听不出你的语气里有一点抱歉的意思,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在意,不过世界这么大,你能有多大的心每件事都去在意?”
“每件事?”
“不错,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动物界里虎狼通常也会遗弃孩子里体质较弱的那个,所以陈世元的心态也是这样,说到底,我们人类也是动物,当然有着属于动物的天性。”
“但人类毕竟是有思维有感情的,如果凡事都首先考虑到最高利益,那跟兽类又有什么区别?”
苏唯惊讶地看沈玉书。
他发现在推理案件时,沈玉书会做出独特缜密的判断,但是在感情方面,他又出奇的天真。
这让他突然对这个人,也就是沈傲的曾祖产生了好奇的心理。
“这就是理论跟现实的差距,越是有感情的生物,考虑得也就越多,心态也就越复杂越难以捉摸,甚至做出一些在外人看来得不偿失的事,比如他们大张旗鼓地展示观音,就不怕被人发现那是赝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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