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慢了下来,薛行愕然又无奈地听着陆湛讲述他对母亲的依恋。
“有一次我哭着问外婆,问她我妈在哪儿,结果她干脆和我说,‘你没有妈妈,我也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以后不许问’,我哭啊哭,哭了一整个下午,她就在我耳边重复了一个下午。”
他一点点抓紧胸前的安全带,“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找一个和妈妈很像的女人,这样就可以假装她还没从世上消失。”
薛行听得浑身发麻,舌头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你...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太...”
太什么?执念?顽固?病态?陆湛无谓别人怎么评价,他看着窗外,目光一片澄澈,轻声说:“所以,对不起。”
“我可能没办法接受你。”
今晚注定是一个让人伤心的夜晚。
蜷川已经准备好了一身白衣,一个打火机,一把尖刀,他找到展枫玥,谎称要找李郁求和,借此顺利混进了《北洋南风》下榻的酒店。
展枫玥完全没有起疑,还给他开了一间单人间,点了一大桌子吃的,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守在蜷川身边看着他吃完。
饿过头以后就不饿了,蜷川举着筷子,半天都不知道从何下手,歉意地向她摇摇头:“我真的吃不下,算了吧。”
展枫玥皱皱眉头,伸手过去探他的额头:“奇怪...你也没发烧啊,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会有点胃口吧?”
“大脑告诉胃你该吃饭了,但是胃说不,你不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蜷川把打包盒重新合起来封好,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床。
“做这行就是这样,时间一长身体越来越差。”,展枫玥也不勉强,把几乎没动过的食物装回塑料袋里。
她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坐到床边,拉起蜷川的手晃晃:“等我有空,再带你去跑马好不好?九十九昨天还打电话给我说他想你了。”
蜷川被她逗得笑出声:“你什么时候给九十九买手机了呀?”
“前不久刚买的,最新款噢。”,展枫玥得意洋洋地显摆。
蜷川歪在枕头上笑个不停:“你真的蛮有趣的。”
“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我都有。”,展枫玥见他笑了,稍微放下心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蜷川一刻都未曾忘记过自己为何而来,笑过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李郁明天在片场吗?”
“在啊。”,展枫玥掰着手指回忆,“明天第一场是高空戏,外景,在明城墙上拍,李郁四点前就要到,试试威亚,对对台词什么的,第二场是...”
“我想见李郁。”,蜷川想也不想地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让工作人员四点十五分到场,让我和他独处一会儿。”
展枫玥是资方之一,在剧组里说话也管用,这倒不是个过分的要求,然而蜷川提得似乎太直白了一些,刚才还直接打断展枫玥说话,并不像他平日会做出的举动。
展枫玥不太放心:“你就这么想见李郁吗?”
“我什么时候不想见李郁,只有李郁不愿意见我。”,蜷川淡淡说道,目光忧郁。
他安静地躺在被子里,只有肩膀露在被子外面,睡衣上有两道锁骨顶起的褶皱,单薄得像一张覆在枕头上,被暴力揉皱的白纸。
这样一个人能有多少威胁?展枫玥心中刚刚冒头的疑惑烟消云散。
她不再多想,一口答应:“好,那你好好把握机会,李郁要是再敢对你动手,我就带人过去揍他。”
蜷川点点头:“嗯,好。”
展枫玥明天要拍戏,实在不能再久留了,又叮嘱他几句后退出了房间。
蜷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深黑及腰的长发上,直到视野里再也没有一点黑色,他从被子里慢慢坐起来,语气平直地说:“你不会有机会了。”
蜷川掀开被子下床,脱光身上的衣服,换上一套白衣,梳好头发,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水果刀揣进口袋。
他刚想走,忽然记起自己还带了一支口红,又返回镜子前,拔开盖子,旋出膏体,认真地在唇上点了两下。
口红甜腻的脂粉味闻起来不太舒服,反正也用不上了,蜷川干脆把它扔进垃圾桶,脑子里飞快地复习计划。
邦夫的遗言带走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善意,蜷川已经无法忍受眼前的一切,既然抗争没有用,那就只能逃了,他连夜定下杀人计划,决定把自己和李郁从这个世界带走。
按照之前的经验,两人死后再苏醒,时间又会重置到2018年,他还有机会,一切都可以重来。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要怎么杀死李郁?用刀捅可能不太现实,而且也太痛苦了,不如就从城墙上推下去吧,虽然也很痛,但是至少轻松些。
蜷川比了一下李郁的个子,心想如果一击不成,就没有再推第二下的机会了,先捅一刀,趁他流血虚弱时再动手,这样会不会更加保险?
因为剧组进驻,景区暂时关闭,停止接待游客,蜷川借夜色掩护离开酒店,偷偷登上城墙时,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孤独地爬着一级又一级台阶,经过一座又一座黑洞洞的箭楼,冷风在箭楼之间穿梭着,耳边回荡阵阵尖细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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