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川赤足爬上窗台,倚在薄薄一层玻璃上,隔着十几层楼的高度,那些练习生都变成了一个个不起眼的小点。
他看了一会儿,轻蔑地笑出声,曲起指节敲敲玻璃:“公司想力挽狂澜,这我知道,但是就凭这些连唱歌都不会换气的小孩子?也太草率了。”
蜷川的凝血功能差得出奇,下身的血流了一天才完全止住,结痂以后又开始发高烧,病成一张白纸了还不太平,顶着陆湛给他贴的冰贴爬上爬下没个正形。
陆湛心想他真是上辈子造孽了才碰上这群队友:“你少说两句吧,省得惹祸上身。”
“好好好。”,蜷川举起双手投降,“我不说了。”
卞云在角落里哼了一声:“大不了解散,谁怕谁。”
他要是再胖一点,就很像每次唐僧被抓走,嚷嚷着要分行李散伙的猪八戒了,本意是想活跃气氛,然而这话说得也未免太过,蜷川听了连连冷笑,薛行也抬起头怒目相视。
“我就是这么想的。”,卞云还嘀嘀咕咕的不知收敛。
“卞云!”
陆湛气得手抖,抓起半满的塑料水杯当头朝他掷去:“每次出事就想着单飞,怎么了?跟我们在一起委屈你了?!”,
杯子砸到卞云胸前,他的衣服瞬间就湿了一大片,卞云年纪小心气高,在家里又被爹妈宠上了天,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许多话平时不说,现在却再也憋不住了:“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就是唱歌的料!比你这种半路出家的强多了,你要是没个好妈,现在能跟我们在一个队吗?出道曲才分给我几句歌词,还不许我抱怨了是不是啊!”
陆湛把下嘴唇咬出了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好,那你有本事现在从这儿出去,一旦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
卞云梗着脖子和陆湛犟了半天,后者再没说半个字,打定主意不改口了。
卞云思来想去,把那个空杯子扔了回去,口不择言道:“我…我找我爸去!”
他爸是某地方台台长,当初把卞云送到星河练习的时候,还是常务亲自出来接的。
卞云想从这里出去不难,其他三个非关系户就没办法了,他走后,薛行从冰箱深处扒出最后一听啤酒,递给陆湛:“喝一口,消消气吧。”
为了保护嗓子,陆湛连甜食也不怎么敢碰,上次喝酒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他正想着这个味道,拉开以后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被呛得连连咳嗽,酒液和鲜血混在一起,流到下巴上。
薛行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给他,慌乱中碰倒了手边的牙签盒,牙签哗啦啦撒了满地,两个冒失的人同时低下头收拾,又面对面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嘶…”
陆湛和薛行抬起头,捂着额头,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姿势,会心一笑后是无尽的心酸。
薛行正打算安慰他几句,蜷川披着一件外套从卧室里出来,他走到门边,在铃声响起前打开了门。
薛行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看到的应该没错,是蜷川先开门,然后门铃才响的,就好像…好像他能未卜先知一样。
蜷川用了最老套的方式打招呼:“你好。”
“好?我还有什么好的。”,熊涛人如其名,长了一身波涛汹涌的肥肉,他从门框里挤进来,一脚踩到牙签上,一把牙签就这么断成了好几截。
薛行和陆湛都移开目光不忍直视。
他刚坐下就数落开了:“你们啊…唉!”
不等熊涛展开长篇大论,蜷川就抢先一步说道:“我知道,舞台是不能上了,我理解公司的决定,但我希望过了这段非常时期以后,您能把自由还给我们。”
陆湛和薛行交换了一个“他又犯什么毛病了”的眼神。
蜷川坐在熊涛对面,颊边还残留着高烧带来的病态潮红,厚外套把他的上身严严实实遮住,裸露在外的只有一双苍白纤细的手,一头乌黑凌乱的发。
他身上的红白黑三种颜色,全都不掺半点杂质,极端而浓艳。
熊涛从桌上拣了一根完整的牙签放进嘴里剔牙,咧着嘴嗬嗬地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小日本,别仗着你自己在公司待得时间长了就对我指手画脚,我今天来就是知会你们一声,不会有人找你们演出了,自由?你们以后有的是自由,还敢跟我吆五喝六的,真以为自己是跟葱?”
“你也就是个外乡人。”,熊涛恶劣地补充。
蜷川早知如此:“不能演出的话,那么演戏呢?”
他轻轻巧巧地向熊涛请示:“我去演戏,行吗?”
熊涛刚想说谁会找你拍戏,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回绝掉的片约,脸色一变,马上捂住嘴。
“哎哟,你别说,还真有…”
蜷川往前倾身,言辞恳切:“让我去吧。”
“如果拍出来观众叫好,现在的人忘性这么大,薛行身上的污点总会被洗清。”,蜷川用余光打量着薛行,沉思片刻,又道,“我愿意和公司以一比九的比例分片酬。”
一比九是什么概念?等于蜷川去给人当一年的免费劳力。薛行想站起来理论,被陆湛眼疾手快地压住。
蜷川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这样的话,就算电影不好,公司也不亏,比起现在就雪藏我,至少还能得到一点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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