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在蜷川耳边叽里咕噜了好一阵,连段明璋都没得听,说完后向他邀功:“怎么样?”
蜷川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他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喃喃自语:“我也只能这样。”
喝完后又是一阵晕眩,他昏昏沉沉地趴到桌上,像个没上发条的物件,一动不动。
恍惚中,蜷川听到有人在问:“今晚有表演吗?”
刚才迎蜷川进门的服务生说:“不好意思,明天才有呢。”
客人面露憾色:“啊…太可惜了。”
喝醉以后,蜷川感觉浑身都在嗖嗖往外冒冷气,睡也睡不踏实,摇晃着直起身,一只手撑住桌沿,睡眼朦胧地问:“什么表演啊?”
段明璋:“是三味线,边弹边舞,这里的特色,每隔一天表演一场。”
涂山:“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当然是为了带你来看。”,段明璋给涂山顺毛,“提早做的功课。”
涂山:“那今天没表演你还带我来!骗鬼呢?”
说完借腰力挺直上半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两个人闹成一团,打情骂俏,再一次深深刺痛了身旁的单身狗。
蜷川轻轻摩挲杯沿:“三味线吗?那有什么难的。”
他把酒杯一墩,在飞溅的水珠里拽下墙上那件和服,往肩上一披,又取下三味线,稍一调音,抱在怀中。
服务生被这顿操作惊呆了:“客人!那不能动!”
蜷川越过服务生,漠然道:“等会儿我会买下的。”
他赤足趟过那条细细的水渠,登上舞台,即兴摆了个开场的姿势,引得台下的客人争相起哄。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
这是一首唐代古曲的歌词,蜷川无意中得到的,他看不懂,扔给李郁,后者没过几天就谱了曲子出来,宫商角徵羽,特地按照日本古典音乐的习惯,去掉商音,曲子因此有浓郁的和风。
蜷川在台上跳舞,广袖全部展开,头顶的灯笼被打得旋转摇摆不止,灯影月影交织,他旋舞的瞬间,目光落在陌生的客人身上,情意深重,好像已经和他人痴恋了足足半生。
李郁坐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里,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蜷川长了一双那么多情的眼睛。
他在交织的光影里拨弦:“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乐声如珠如玉,落在木制地板上似有回响,段明璋侧耳细听:“《霓裳羽衣曲》中的一阙,完整的词曲已经失传了,我收藏了上半阙,想不到下半阙在他手上。”
涂山没那么高的审美,就觉得挺好听的:“这小孩儿可以啊,高手在民间。”
段明璋不以为然:“取巧的小技而已,也只配在这种地方表演。”
“杠精。”,涂山拿手肘狠狠往段明璋的敏感部位一捅。
他也就这三板斧,十几年朝夕相处,段明璋早已摸透了这些路数,巧妙地一侧身让涂山扑了个空,抱住腰,团成一团塞进怀里:“别闹,听歌。”
蜷川唱罢,衣袖忽地展开,刺绣上的银线闪闪发亮,细碎的光辉崩散开来,上下翻腾,近乎炫目,台下响起一片喝彩,他展颜一笑,好像是真的乐在其中。
高志峰压低帽沿,不断按下快门,把台上人浪荡的每一面悉数收进镜头,刚想打电话给吴向萍报告此行大有收获,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相机旋即脱手,胳膊被反拧在身后,按到墙上。
“说。”,背后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哪家的!”
高志峰嘴硬,一个劲叫嚣:“什么?什么哪家的?!我不知道!”
“别装傻。”,李郁把他的头按到榻榻米上,还用力往下碾了碾,“不然找人打死你。”
掌声渐渐转弱,高志峰扯着嗓子哎哟哎哟喊疼,希望有人能发现他,李郁冷哼一声,反手将他拖进刚才的包厢,往里面一扔,合上拉门。
他站起来简单活动筋骨:“再问一遍,哪家的?”
高志峰被逼到死角,无处可逃,李郁看上去实在可怕,“找人打死你”听起来也不像只是说说而已,不由心虚起来,随口就把吴向萍给卖了:“我说,我说!我是向萍的老同学,她想离职,不想在圈里混了,就让我拍点照片,最后在你身上赚一笔…”
高志峰越说声音越弱,最后心虚地缩起脖子:“就这么多,爱信不信。”
之前在酒店拍的照片已经被他打印出来,放在家里保管,高志峰暗暗赞叹自己有先见之明,在一旁帮腔:“您看看,是不是都在这儿了。”
相机里只有蜷川穿着和服跳舞的照片,日期标注都是今天,12月20日,也看不出其他猫腻来,李郁就算怀疑也师出无名,只得拿走相机,把门拉开一条缝:“别让我再看见你。”
“哎!哎!这就滚。”,高志峰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要走。
“等等。”,李郁拦下他。
高志峰吓得紧紧用背贴着门:“你又想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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