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走了,带走了他仅剩的一点安全感,蜷川只好拿出最蛮横的一面对抗世事,而且从此以后,他都只能这样。
李郁会喜欢脾气那么坏的他吗?蜷川稍微一想就忍不住鼻子发酸。其实,他刚才很想告诉邦夫,李郁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连缺点都是那么可爱,他根本不像外界说的那样无情,他会为蜷川去学三味线,会送他贴心的小礼物,会记得每一个节日,会小心翼翼照顾背井离乡的恋人,李郁多完美啊,完美得值得付出一切,值得相伴一生。
蜷川有很多话想说,然而这些话都没有意义了,因为这个全世界最好的人,现在已经和他毫无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莲莲护短现场,我在努力把对白写出日语翻译腔的感觉(捂脸
第26章 霂枝
李郁刚落地沈兰茵就生了,他从机场奔到医院,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内衬上洇着一大片水迹,那是他在歌舞伎町淋到的雨。
现代社会的交通实在太便捷了,李郁走到妇产科门口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住院医师在他耳边喊了好几声孩子父亲是谁,他才迟钝地迎上前去。
李郁:“不好意思,是我。”
医生四十岁出头,刚生完二胎,带自家孩子就够焦头烂额了,最为痛恨丧偶式教育,看到这种爹就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地质问:“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有事,路上耽搁了。”
李郁那天跟着蜷川去日本,打算当天就回程的,蜷川喝醉他才多逗留一夜,回来自然就晚了。
医生心想,果然又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更加不肯给好脸色:“行了,你跟我来。”
她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你家小孩不是足月生的,体质有点弱,送到新生儿科观察去了。”
李郁:“好。”
医生见他一脸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更气了:“哎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小孩子的?也不知道问问我有什么要注意?这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最后一句不过是气话,然而被李郁听到,他戏谑地勾起嘴角:“也说不定。”
医生先是一愣,继而紧锁的眉头慢慢展开,她在妇产科待久了,人生百态见过不少,看李郁的一言一行,便知道这孩子充其量就是个意外,也不想多管闲事了,指指最远的那个保温箱:“那个就是你儿子,去看一眼吧,看完赶紧出来。”
在蜷川成年之前,李郁一直在他的生命中扮演父兄一般的角色,可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当真正的父亲,心理准备尚且不足,只敢凑到保温箱边,远远看一眼里面的婴儿。
“你儿子又不会咬人,有什么不敢看的。”
李郁刚退后几步,就被一股力气拽了回去,展枫玥把他拉到保温箱前,摁着他的后脑勺往下低了低:“喏,看清楚了吧?”
李郁:“你怎么在这儿?!”
“孩子落地以后,医院给你打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我怎么在这儿?当然是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展枫玥表面不爽,眼睛却一刻未曾离开过保温箱里的婴儿。
新生儿都是皱巴巴的,也看不出长得像谁,李郁作为雄性生物,一时很难对这个小肉团有什么感情,反而是展枫玥显示出了异乎寻常的关切,李郁知道,她想起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半晌,他放软语气,主动向展枫玥认错:“对不起,这次算我欠你的。”
展枫玥冷着脸:“孩子没起名,沈兰茵说随你,她没意见。”
小时候,李建宏带李郁去算命,算命先生说,他命中与木相生,与水相克。这话并非全无道理,长大以后,李郁果然活得像一棵树,他把根植于污秽的泥土中,让旁人只看到繁茂的花叶。
李郁想起雨中的歌舞伎町,旅馆外探进窗里的树梢,遂道:“霂枝。”
“嗯?”
“小雨霡霂的霂,比翼连枝的枝,我命中和水相克,那就改成这个。”,李郁在保温箱上写下“慕枝”二字,“你觉得怎么样?”
“李慕枝?挺好,也不俗气。”,展枫玥赞许地点点头。
她仔细端详婴儿的眉眼,想要从中找出一点和父母相似的痕迹:“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尚导的那部新戏,你有没有意向?”
展枫玥拿到新鲜出炉的剧本后,一天都没耽搁,直接发到了李郁邮箱,但是见他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多半也没看,好心地为他概括了一下剧本内容:“古代戏,讲北齐高洋的,我演薛嫔,尚导的意思是让你演高洋,你看看档期能不能空出来。”
尚轶轩的新戏暂定名为《椎冰客》,讲述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北齐宣帝高洋荒淫无道,宠幸歌女出身的薛贵嫔,然而好景不长,薛氏刚得宠不久,就被宣帝以秽乱宫闱的罪名处死。
薛氏死后,高洋后悔不已,他抽出她的大腿骨作琵琶,边弹边唱,“佳人难再得,怅然不复还”。
故事主线就是从这把人骨琵琶开始,高洋抱着琵琶,不分日夜,衣不解带地歌唱,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踏进皇宫,走到王位上,和他四目相对。
高洋看见了自己,或者说,他看到了少时的自己,那个在北国冰封之际破敌千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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