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宁安静地由着我折腾,直到我从车里翻出湿巾来擦他的手,这才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安静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生气?”
我满心的狂暴都因他的一句话里变的僵硬。
为什么?
为什么?
春宁安静地笑了,他把我拉到他面前,轻轻地吻住了我的嘴。
那年,我十九。
他二十六。
“后来呢?”微醺的青年还在傻乎乎地发问。
我却已经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看得出来,这个名叫“第二夜”的酒吧是一个很能让言幼宁放松下来的地方。或许因为他艺人的身份和关宇飞之间的关系,关宇飞在安保方面尽了十足的心。没有记者,哪怕有人玩的比较过火,也不会有闲言闲语流传出去。一来二去,倒有不少艺人闲暇时愿意到这里来喝两杯。
今天的聚会其实是为了李翱和安河,据说是他们俩同居两周年的纪念日。我跟这两个人原来是不熟的,可是言幼宁跟他们交情很好。所以在他身边混久了,他的朋友我也都认识的七七八八。
我看得出李翱是个挺实诚的人。对言幼宁,好的像是自己的亲弟弟,在生活上管着他的穿衣打扮,感情的事情上似乎也颇多留意。看见我把言幼宁拽到自己身边坐着,眼光就时不时地瞟过来,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想他大概也看出来我和幼宁是在逗着明锋玩儿。
我知道幼宁心里有我。是那种和关宇飞类似的、靠着我便觉得安稳的感觉。或许是我在他的面前一向对他表现得太过纵容,像宠着一个心爱的小孩子。久而久之,就真的把他宠成了一个小孩子,可以在我面前撒娇任性,随心所欲。
不过明锋可不懂。所以每次看到言幼宁靠在我的肩膀上,他都会气得脸色发红。然后我身边的这个坏孩子就会乐不可支。
看见他笑得开怀的样子,我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我曾经想过要把幼宁追到身边来,日日夜夜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真的想过。
然而到了最后,我还是觉得像现在这样最好。
他靠着我,一脸笑容地使使坏,全然拿我当他的靠山,对我而言,便是最大的满足了。
只要他快乐着,我便觉得别无所求。因为我曾经对于另外一个人的期望,终究还是在幼宁的身上实现了。
“后来怎么样了?”幼宁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你爱上他了?”
我苦笑了一下,“我那时候太年轻,哪里懂什么爱或不爱呢。他跟着我,我便觉得高兴。见不得他去跟别人在一起。就像小孩子霸占着自己的玩具,不肯分给别人一样。”而他,也始终纵容着我的恣意。不论我做了什么无法无天的勾当,他都默默陪在我身边。
那个时候,我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会延续到地老天荒的。
幼宁侧过头看着我,眼神安静得近乎怜悯。我心里却陡然间不安起来,被别人看穿的不安,让我浑身不适。
我轻轻咳嗽两声,压低了声音逗着他岔开话题,“嗨,嗨,坏孩子。你已经把老三气得半死了。还想怎么样?”
幼宁飞快地瞥了一眼明锋的方向,转头时脸上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促狭,“我就是想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明明就不是好耐性的人,偏偏学人家装什么君子。嘁。”
我伸手捏捏他微红的脸颊,“你学坏了啊,幼宁。”
幼宁斜着眼看我,不屑地反问,“学坏了又怎样?”
“不怎样。”我把他拉近一些,低下头在他额上轻轻吻了吻,“学坏了也是我的乖宝贝。”
幼宁躲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警告我,“你再这样我该误会你喜欢我了。”
“我是喜欢你啊。”我揽住他的肩膀,“从一开始就喜欢你。”
幼宁反问,“你说的喜欢,跟你的春宁是不一样的吧。”
“不一样吗?”我垂着眼睑,无声地笑了,“可是春宁始终也不知道啊……”说完这句话,没来由的,我的鼻子竟然有些发酸。
“啊?”幼宁惊讶了,“你跟他分开啦?”
“他死了。”我摇摇头,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为了保护我,胸口中了两枪。还没送到医院就没气了。”
幼宁傻了,神色无措地看着我,似乎在竭力分辨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而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没有看到他面色灰白地躺在台阶上,胸前一片腥红,没有看见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竭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他对我说了生平最后的一句话。
“来,庆仔,过来抱抱我。”
“来,庆仔,过来抱抱我。”
这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的噩梦。只要闭上眼,就能听见他那微微带笑的声音说着与平时毫无二致的情话。
过来抱抱我。
庆仔,过来抱抱我。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漂亮的青年,他永远不会知道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一场噩梦在我的眼前再度上演,带给我的是什么样的惊吓。我甚至恐惧到开始相信我真的是命硬。我开始相信那些流言都是真的,是我克死了自己的老娘,克死了我的奶奶,后来又克死了我的春宁,再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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