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
“两卫分宗,实为族姊为人所惑。沙陵赵氏子贪族姊家产,薄其亲情。贵人如不信,遣人入沙陵县,即知族姊家田俱为赵氏打理。赵氏子于乡间素有跋扈之名,恶待同里之人,驱逐索要工钱的佣耕,更令家僮喝威乡里,不许众人上告,硬搏宽仁之名。甚者,”女郎欲言又止,似感到害怕,身体微微颤抖,“此次入城,沿途有形迹鬼祟之人,如非有族人相护,难言会有何事。”
少女知晓自己此行未必有活路,已然是豁出去。一番颠倒黑白的话,不为父仇,只想着能拉一个是一个,近乎有些疯狂。
余下少女也纷纷出言,证实她所说据为实情。
宦者没出声。
类似的事不是没有,如被郅都处理的豪强,族内多鱼肉乡里,百姓受其威慑,竟是无人敢告。然而,他不信魏尚会容许治下出这样的事,即使赵氏子跋扈,也未必有少女所指这般严重。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此行是为择选,旁事无意插手。再者言,终究是一个掾史之女,先前心生怜悯,不录其名,如今卫氏主动献女,收下即可,不值得他大费周章。
“尔等退下。”
见多宫内尔虞我诈,想到书佐前番所言,轻易就能猜到卫氏族人的心思,宦者顿时觉得腻味。没理由处置他们,但也不想继续理会,命僮仆将女郎带下去安置,送人来的族老则被当场逐走。
事情的发展和预料之中完全不同,直至离开太守府,族老仍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贵人连一句褒扬都没有,态度还颇为不善?
卫氏献女一事很快在城内传开。
赵嘉不顾损失,将手中秦钱、魏太守赠予的绢帛和天子赏赐的铜钱全部换成金,甚至清空半个谷仓,凑足的金珠和金饼铺满两个木匣。
换到足金之后,赵嘉再次寻到张次公,一番寒暄之后,请其帮忙引荐择选主使,并言事成必有重谢。
“弟求见贵人所为何事?”张次公询问道。
“不瞒兄长,弟有姊,虽无血缘却情谊甚笃。”赵嘉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明,更提出卫掾战死沙场,沙陵卫仅剩卫青蛾一人,阳寿卫氏所行实为霸占产业。
见张次公面露迟疑,赵嘉低声道:“弟有足金,望能请见贵人。”
张次公仔细打量赵嘉,确定其不是莽撞行事,而是早有谋划,终于点头:“此事我应下,弟后日来,我助你将事办成。”
“多谢兄长!”
对于送金之事,赵嘉没有告知卫青蛾,家中也仅有虎伯和几个忠仆知晓。
待到约定之日,赵嘉再次前往云中城,找到宦者下榻处,取张次公留下的信物,请门前护卫代为通禀。
不多时,张次公从门内走出,示意赵嘉随自己来。
穿过前院,两人来到正室,门前的僮仆入内禀报,张次公和赵嘉一起被请入室内。
赵嘉捧着木匣,低垂视线,正身行礼。得张次公示意,将木匣送到宦者跟前,随后俯身在地,姿态极为谦恭。
宦者挑开木匣,金光映入眼帘,满意的点了点头。
“后日将沙陵卫氏女送来。”
赵嘉猛然抬起头,脸色泛白。
宦者微微一笑,合上木匣,点道:“沙陵卫氏女,父战死无嗣。亲见面有瑕,貌中下,免录。”
这两匣金远超沙陵卫氏田产,宦者更加确定,阳寿卫氏女所言都是无稽之谈。
张次公此前有言,此子即是献上驯牛之法之人。
良法利民,未央宫赐下几万钱,长乐宫也有夸赞,如无意外,此子日后必有一番前程。宦者得了实打实的好处,乐得顺水推舟,免去卫青蛾之名。如他之前所想,掾史之女,又非绝色,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何妨。
明白宦者何意,赵嘉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
“谢贵人!”
走出宦者下榻处,赵嘉的心仍在砰砰跳。
张次公将赵嘉送到门前,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有些事该尽快处理,莫要手软。”
赵嘉献上足金,免卫青蛾之名。
宦者既然点头,就不会留下后患。阳寿卫氏女容貌再佳也不会留在长安,势必都会出塞。身为择选主使,又在长乐宫伺候多年,宦者能用的手段太多。甚者,在抵达长安之前,这七个卫氏女就会病故消失。
事情之所以如此顺利,一是赵嘉把住了宦者的脉,二是卫氏族老自作聪明,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让宦者感到厌恶。
同样的,为免留下首尾,赵嘉也必须扫除后患,将事情彻底按死在云中之地。
“兄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张次公拍拍赵嘉,笑道,“弟献上驯牛之法,惠及万民,得天子厚赏,太后亦曾提及。我观弟行事,他日定将鹏程万里。日后封侯拜相,莫要忘记为兄。”
“兄长恩义,弟绝不敢忘!”赵嘉将一只布袋塞到张次公手中。
张次公哈哈大笑,又拍了拍赵嘉,旋即转身折返。
目送张次公背影,赵嘉知晓还不能马上放心,待到后日卫青蛾入城,当面被删名,事情方能成。在那之后,他就要抓紧动手,清理该清理之人。
“近百族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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