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年仅十岁,看着黑妇杀人,竟是不吵不嚷,神情间一片冷漠。
感到头顶震动,意识到有人闯入屋内,黑妇转身就要爬进地道。不想腰后一阵激痛,转头看去,少女手握一支锋利的木钗,正狠狠扎入自己腰间。
“你……”
“来人!在地窖!”少女拔出木钗,又是狠狠一下,口中开始大声叫嚷。
“你疯了吗?!”黑妇惊骇欲绝,扑上前就要捂住少女的嘴。
少女一下退到墙边,挥舞着木钗,逼退黑妇。
“阿母,这都是同你学的。”
“你也会死!”
“你总会比我先死!”少女愤怒大叫,五官都有些扭曲,“你要报仇就让阿姊走死路,接下来是不是就是我?与其这般,不如让你先死!”
黑妇还想冲上前,头顶的木板突然被掀开,卫川探出头,发现藏在地窖中的妇人,狰狞一笑,牙齿都被血染红。
“黑妇,可找到你了。”
看到神情疯狂的卫川,黑妇终于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少女靠在墙边,冰冷地看着黑妇挣扎,哪怕卫川刀上的血从头顶滴落,目光也未有半点闪躲。
阿翁从来不喜她和阿姊,一心想要儿子,稍有不对就非打即骂。她和阿姊的日子未必好过僮奴。获悉阿翁死讯,她们不感悲伤,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阿母虽未一同叱骂,却从未护过她和阿姊。为了给阿翁报仇,更毫不犹豫的送阿姊走上死路。她不想死,所以假做顺从,假装相信阿母说的一切,甚至伤了阿姊的心。
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如果非死不可,她也要让眼前这妇人先死!
卫川将黑妇带上去,视线转向少女,迟疑片刻,夺下少女手中的木钗,让她走在自己前边、
“和我来。”
两人走出地窖,很快就见到竖起的火把,以及被三个妇人压在地上撕咬的黑妇。黑妇大声惨叫,叫嚷着害死卫川幼子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卫川的妇人直起身,吐出嘴里的鲜血,恨声道;“我知道是谁,你们谁也跑不掉!”
她们不用刀箭,就是要让这毒妇尝尽恶果!
少女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竟半点也不感到伤心。
卫川将她带到卫季跟前,说明事情经过。后者的手握到刀柄上,双目凝视少女,手指攥紧松开、又松开攥紧,到底没有彻底泯灭人性,让卫川将少女带去和孩童一起看守。
“女!我女!”黑妇突然大声叫嚷,“为我报仇!活着为我报仇!”
少女定在原地,看着一身狼狈、少去右耳的黑妇,知她死也要拉上自己,心中恨意升腾,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猛然冲上前,狠狠咬住了她的喉咙。
三个妇人同时停下动作,看着少女压在黑妇身上,任凭对方的手指在脸上身上抓挠,死活也不松口。
终于,黑妇双臂垂落,口鼻中再无一丝气息。
少女动也不动,直至卫川的妇人抓住她的后颈,将她撕扯开抱进怀里,少女才发出一声嘶吼,继而嚎啕大哭。
临近天明,除了卫季三家以及孩童,阳寿卫氏再无一个活人。
“郎君,放火将这里全烧掉,再让人分不同方向策马留下痕迹。我等去官寺上报匪徒携野人袭里聚,杀人放火。”
卫季一边说,一边捧出从族老家中找出的几件青铜武器。
“这些都是从族老家中搜出,应为赃物!”
族老显然有几分见识,认识青铜器上的铭文,知晓这些器物不能轻易示人,也或许是价格谈不拢,总之,藏了三十年,硬是没有市出。
赵嘉命健仆收起青铜器,卫季几人手持火把,投入昔日居住的屋舍。
孩童们被带出村寨,看着大火熊熊燃起,面上俱是一片茫然。
黑妇的女儿擦去脸上的血迹,抱住一个童子,温和道:“杀死村人的是匪徒还有野人,长者们做下恶事方有今日。咱们藏在地窖里才躲过一劫。如今没了家,投亲未必有路,若是运气好被送到马场,记得好好活,忘掉今日的一切。”
天光微亮,赵嘉让两名面生的健仆送卫季三人去官寺,其家人留下照顾孩童,随后就和卫青蛾一同离开。
看到卫季三人呈上的几把石器,阳寿县令一边派人往卫氏里聚查探,一边命人找来医匠为三人治伤。
前往里聚的少吏至日落方才返回,言房舍土垣都被付之一炬,土垣外遍布杂乱的痕迹,有人有马,还有大量的野兽,线索都被破坏,已是无从查探。不过在几间倒塌的土屋内发现前朝的器具,似是陪葬之物。此外,还有一些铜制契券,涉及到三十年前被截杀的商队。
事情开始浮出水面,被卫季杀死的族老并非唯一参与盗掘之人,而卫氏所涉的案件也非此一桩。阳寿卫氏之所以远离他姓建造里聚,同样有了合理的解释。
阳寿县令一边命人追查,一边将事情上报魏太守。
数日后,魏太守遣人赴阳寿县,几番追查,阳寿卫氏一案盖棺定论,行凶者为流窜在边郡的匪徒野人,当派人清缴。至于卫氏涉嫌盗掘坟墓和截杀商队,因过去多年,案情难断,其既已身死,存活的族人和孩童便不做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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