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武强侯家女郎甚好。”窦太后道。
“阿母,此事还需再看。”
“天子不愿临江王娶妻?”窦太后声音微冷,连称呼都变了。
“阿母,我不是此意。”
“那是何意?”窦太后声音冷厉,“我闻朝中有人告发临江王,一月之中就有三次,都是些微末小事!天子不斥这些小人,任其肆意攻讦临江王,是作何打算?”
“阿母,此乃律法。”
“律法?休要和我提律法!”窦太后突然冷笑,“当年你杀吴王世子,你父可用律法处置于你?”
景帝脸色微变。
“阿启,我知你是为太子着想,但你要记住,临江王同为你子!为太子削其权,除其国,乃至发配边郡都可,绝不可动其性命!”说到这里,窦太后放缓语气,“一旦开了这个头,后代仿效,汉室将会如何,阿启可曾想过?”
景帝沉声应诺,只是仍没答应以武强侯家女郎为临江王妃。
窦太后没有坚持,也没有再提其他人选,待景帝离开长乐宫,立即召来少府,命其取日前择选的傅亲女郎名单。
“将最优几人录名,带来长乐宫教几日。明岁开年,两人赐临江王,余者分赐鲁王、江都王和胶西王。”
“诺!”
少府不明白为何要从傅亲女子中选,这与先时定下的章程截然不同。但太后既然下令,断无旁人质疑的余地。当即捧着名册退下,亲自前往永巷,将择定的家人子选出,另外进行安置。
云梅是第二个被唤名,依吩咐带上包袱,同另外几名女郎一起被带往长乐宫。
少女们都是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少府自然看出她们的心思,等少女们安顿下来之后,笑道:“太后下旨,明岁开年,赐家人子入诸侯王府。”
诸侯王府?
乍听此讯,少女们愣在当场,半晌无法做出反应。
少府也不计较,命宫人照管好她们,好生加以教导,即转身往太后处回禀。
“长者请留步!”云梅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砰砰乱跳的心,压抑住不断涌出的狂喜,努力回忆在永巷学到的规矩,正身向少府行礼。
得到云梅提醒,少女们陆续上前行礼,面上带着潮红,眼底都有喜意。
少府着重打量了云梅几眼,受下几人的礼,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房门合拢,少女们互相看看,想要笑,出声却是哽咽。实在压抑不住,干脆彼此拥在一处,捂着嘴,将头埋入同伴的颈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
入诸侯王府,或许也将蹉跎半生,但至少留在汉境,只要活着,终能有和家人相见的一日。
哭过之后,少女们似乎都被抽干力气,暂时抛开礼仪,或是背靠背、或是彼此依偎,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再出声。
云梅独自靠在榻边,取下发上的银钗,摩挲着钗身上的花纹,想到择选时发生的一切,略微有些出神。
“阿梅,这钗是家人给你的?”一名少女转过头,好奇道。
“不是。”云梅抬起头,微笑道,“是择选当日,同村寨的女郎所赠。”
“旁人所赠?”少女更加好奇。
“对。”回忆起当日,云梅笑意更盛,“女郎告诉我,日子是人过的,路是人走的,就算没有路,用刀砍也要砍出来!不管去哪里都要活着,更要活得好。”
听完这番话,少女们终于明白,为何云梅将银钗看得如此珍贵,时时刻刻不离身。
“女郎还说,赵郎君许诺,早晚有一日马踏草原,屠灭匈奴!”
“边郡郎君哪个无此志向?”一名少女皱了皱鼻子。
“赵郎君不同。”云梅摇头。
“哪里不同?”
不等云梅回答,另一个面容娇艳的少女转过身,说道:“我记得阿梅出身云中,你言的赵郎君可是沙陵赵氏子?”
“确是。”云梅颔首。
“沙陵赵氏子?”
有少女听过赵嘉的名头,也有的没听过。没听过的占多数,都是面带疑惑的看向云梅。
“驯牛之法即赵郎君所献。”
提到驯牛之法,少女们多少都了解一些。由此展开话题,听云梅讲述赵氏畜场、新的耕种方式和新犁,不由得越听越入神,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惊叹。
“我弟在畜场附近牧羊,同那里的童子一处玩耍。孙媪看到他们,常会每人分两个包子,还有夹肉的蒸饼。我弟回家说后,阿翁觉得过意不去,到林中打了黄羊送去,结果同被留饭。回家同阿母说,被阿母一顿数落。”
云梅说得有趣,少女们不时轻笑出声。
“原本我练习骑射,是想到畜场中做工。”云梅叹息一声。
父母要为她觅得良人,宁肯交钱粮也不愿她早嫁。少女也早早做了打算,怎知一场择选,将计划全部打乱。
少女们的笑声渐渐停住。
良久,一个圆脸的少女道:“别叹气,咱们不用再去草原,都该高兴才是。纵然去诸侯王府,远离家人,只要活着,终能有相见的一日。”
“对!只要王爷王妃宽仁,未必不许我等见家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来自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