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不得不暂时停住,汉子们费了一番力气,鞭子挥得噼啪作响,合力在车后推动,总算是将大车拉了出来。
由于速度无法加快,行进足有半日,沙陵县才遥遥在望。好在此处距离云中城也算不上太远,并无盗匪出没,狼群也被魏悦杀得不见踪影,路上还算是太平。
距离沙陵县越来越近,突然有一骑飞驰而来。距离大概二十步,马上的汉子猛地一拉缰绳,利落翻身下马。
“郎君,虎伯令仆来迎您。”
“虎伯?”
“有歹人破坏田封,被熊伯当场拿下。其已供出罪行,并愿指认同伙,如今被带入村寨,关押在家中。虎伯令仆上禀郎君,这些歹人多为沙陵县人,并有数人出自乡中。”
沙陵县人?
出身乡中?
赵嘉攥紧缰绳,心一点点向下沉,表情一片冷凝。
“季豹。”赵嘉唤道。
“仆在。”车队中走出一名健仆。
“去请三老,啬夫和游徼,言乡中出贼,犯刑律。”
季豹领命,打马飞驰而去。
汉朝沿袭秦朝的郡县制,县之下为乡,乡中有三老、啬夫和游徼。三老掌教化,督促乡民种田;啬夫负责听取诉讼,收赋税;游徼负责抓捕贼盗。要处置贼人,这几位到场很有必要。借此机会也能看看,这几位之中,是否有人同县令有所勾结。
想到魏悦之前所言,赵嘉再无半分犹豫。
“季熊。”
“仆在。”
“护送粮车慢行,我先往家中。”
“诺!”
布置妥当之后,赵嘉策马扬鞭,飞驰赶往家中。
张通官印在手,可以肆无忌惮给他泼污水、扣罪名。之前势单力孤,担心对方报复家人,不得不缩手缩脚,有力气也没处使。如今有魏太守这条粗壮大腿,谁怕谁?!
彼时,虎伯和熊伯正商议对策。
两人一致认为,那些投靠县令,助其谋夺赵嘉财产之人,一个都不能留。
之所以留下一个贼人,不是熊伯善心大发,而是要他到乡中指认,把那些吃里扒外,不记恩只认钱的贪婪之徒全部揪出来。如果家人和邻人知晓内情却隐瞒不报,甚至存在借机占便宜之心,必须一同处置。
既然做了,就要做绝,不留半点祸患!
第十章
“虎伯!”
飞驰赶回家中,赵嘉来不及下马,先扬声唤起老仆。
“贼人在何处?我有大用!”
虎伯熊伯先后走出大门,看到被风吹得脸颊通红,却是双眼晶亮,表情中难抑兴奋的赵嘉,彼此对视一眼,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同时咧嘴一笑,让开大门,道:“就在家中。”
“善!”赵嘉翻身落下马背,将鞭子丢给健仆,大步向院中走去。
贼人经过几顿鞭打,又被泼了雪水,牙齿打着颤,双手捆着绳子,正窝在院子一角瑟瑟发抖。
大概是被熊伯的手段吓怕了,听到赵嘉问话,贼人不敢有任何隐瞒,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哪里说得不对,再被熊伯抽鞭子。抽鞭子倒是能扛住,可寒冬腊月泼冷水真不是人受的。
“这些人你都能认出?”赵嘉问道。
“能、能,有临近乡中的佣耕,也有逃跑的田僮,还、还有两名野人。”
佣耕也称田客,因自身没有土地,受雇为旁人耕田。田僮就是耕田的奴隶,多数都是破产的农民。所谓的野人和后世意义截然不同,是指没有户籍、没有土地、遇到就会被抓捕充作苦役的汉朝黑户。
这些人没有固定产业,有的甚至直接沦为盗贼。
由于彼此熟识,几次联手为恶,贼人不只能叫出姓名,还能具体描绘出几人的相貌。
根据他的供述,其中三人藏匿在赵氏村寨,还有两人在卫青蛾居住的村寨,余下游荡在其他乡中。只是两名野人居无定所,现今的落脚点连他也不知道。
赵氏村寨中的三人,有两个已被熊伯处理,剩下一人尚未抓到。
“郎君,当遣人告知卫女郎。”虎伯道。
赵嘉点点头,将贼人丢在一边,派出送信的健仆后,把自己的打算告知两名老仆。
如果没有魏太守这条大粗腿,凭一个贼人的口供根本不可能给张县令治罪,更可能出现县令高坐堂上,几人立在堂下,来一出“堂下之人因何状告本官”之类的闹剧。
不过贼人的供述却能将县令的阴谋公之于众,再如虎伯和熊伯的计划,将藏在暗处的白眼狼全部揪出来。
他今后要做的事很多,畜场只是开始。张通的谋算给他提了醒,为避免更大的麻烦,必须从源头掐灭隐患,发现一个掐一个,绝不留手!
不多时,乡老、啬夫和游徼接连到来。听到锣声,村寨中的百姓也陆续聚集到村头。
贼人依旧被绑住双手,一路拖到众人面前,按跪在地。
不需要赵嘉出声,熊伯一个眼神,贼人就当场打了个激灵,竹筒倒豆子一般,供诉如何被县令指派刺探畜场,又是如何破坏田封,以及事成后将获得多少好处。
在贼人说话时,人群中的一名汉子脸色惨白,趁众人没留神,想要偷偷溜走。不料没走两步就被一名大汉按住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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