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攀上木墙,魏悦突然提速,稳稳立在墙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出腿,将李当户踢飞出去。
砰地一声,李当户跌落在地,脸朝下。
呸呸吐出两口搀雪的沙子,李当户再爬,二度被踹;继续爬,三度落地。终于忍无可忍,大怒道:“魏季豫,你故意的!”
魏三公子长身而立,俯视手下败将,转身踏上索桥,轻轻松松越过障碍。
军汉们轰然叫好,赵嘉咬着木哨,默默无语。
从小到大,魏三公子貌似一年比一年黑。拔萃出群到如此地步,果真非常人所能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李当户前来云中,一为互通草原情报, 为更大规模的练兵做准备;二来, 是为五月的长安之行。
天子下旨召三人入京, 除了对本人好奇,更为亲见边军之威。
旨意下到边郡后, 魏尚和李广彼此通气,很快明白天子的本意。着手在军中择选精锐,随魏悦、李当户和赵嘉一同入京。
数月来的练兵, 为的也是优中选优。
当着天子的面演武绝非小事, 成功与否, 对边郡上下都是关系重大。
殊不见周亚夫性情狂傲,依旧被景帝重用, 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会用兵, 更会练兵!
相比之下, 魏尚和李广都不是没事找事,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魏悦和李当户也深谙其中真髓, 明白谦虚谨慎方为根本, 恃才傲物、在天子面前——尤其是少帝面前骄狂傲慢, 纯属于脑袋进水。
只要两人行事妥当, 给刘彻留下足够好的印象, 前途必定一片坦荡。
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前,汉朝君臣相处,氛围较为宽松。朝堂上仍存先秦之风, 虽说有君要臣死,但也存在臣就是不死。
因文帝朝的法令,哪怕犯下死罪,都可以输钱保命。
当然,其中也有不可赎之罪,例如造反。
随着丝绸之路提前出现,朝廷被黄金转移注意力,道、儒的矛盾未如历史中激化,武帝也没有在登基之初,上演初生牛犊不怕虎,大举任用儒生,对一系列制度加以改革,动作大到惹怒窦太后,被这位出手打压。
如今的长安朝堂上,以窦婴为首的外戚,和以丞相卫绾、御史大夫直不疑为代表的群臣,巧妙地维持着平衡,实行以道家为主,佐以法、儒乃至纵横等各家思想的治国方针。
武帝没有诏举贤良方正能言直谏之士,董仲舒暂无机会上线,窦太后依旧安居长乐宫,王太后虽有想法,但有太皇太后压在头顶,基本没有能动手脚的机会。
曾在建元年间出现的儒道之争,火苗尚未燃起,就被蝴蝶翅膀扇灭。
有了自西运回的黄金,无论长安还是边郡,注意力全都集中到“砍死匈奴,打通商道”之上。至于儒道之争,短时间内,尚不具备激化的条件。
包括武帝、窦太后和满朝文武在内,汉朝的君王和臣子大多务实为主。黄金近在咫尺,灭掉匈奴,大把捞钱才是重中之重。等到国库堆满,军队所向披靡,才有空闲去谈其他。
历史存在惯性,但也不能忽略细节处的改变。
细节不断堆叠,刘彻没有登基就掀牌面,大刀阔斧进行改革;窦太后记得景帝的托付,对新帝的态度算是和蔼。加上宫内横着一个王太后,祖孙两人意外能够和平相处。
这种和平无法确保期限,但是,只要刘彻没有突发奇想,徒手掀桌,三百六十度抛飞,窦太后也不会主动打压孙子。
究其根本,刘彻才是天子,才是汉朝皇帝,是天下之主。窦太后权力再大,终究年事已高,不被触及底线,根本没理由和亲孙子作对。
此次刘彻召魏悦三人入京,时间定在夏日,为的就是要观演武。长安贵人们早得消息,包括各家纨绔在内,都期待能亲眼目睹边军之威。
相比之下,南宫侯张生就淡定许多。
同渔阳公主完婚之后,张生就打起包袱,和公主一同前往封地,隔几月才回京一趟,早就见识过边军是如何作战。
至于为何是到公主汤沐邑,反正朝廷没有明确规定,他乐意妇唱夫随,关旁人什么事?
尤其是那个见面皱眉,各种“建言”的博士,张生实在烦不胜烦,直接表示:闲得没事就修书去,再胡说八道,说什么纲常的废话,信不信直接动拳头,捶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被天子寄予厚望的少骑营也憋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他们很想同入京的边军比试一回。即使未经历过战场,但每日严训,骑射日益精进,他们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对此,曹时十分期待,每天紧抓操练。
熟悉边军的彭修暗中摇头,却无意打断众人的积极性,压下到嘴边的话,只等边军抵达长安,一切让事实说话。
如果是寻常汉军,少骑或许能掰掰腕子。
但是,遇上魏三公子所部的云中骑,李大公子率领的上郡骑兵,以少骑这点本事,真心是不够看。如果碰上传说中的沙陵步卒,单是速度和耐力,就能让这些没到过边郡的青年们怀疑人生。
想到初至少骑营时,这些骑兵的狂傲,彭修决定一字不露,等边军入都城后,让他们真正见识一下,战场上杀出的兵到底是什么样子。狠狠杀一杀他们的傲气,省得鼻孔朝天,自以为是天子亲兵,装备过人,依照兵法操练几回,就能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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