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连连点头,鹌鹑一样缩起脖子,不敢多说半句话,生怕赵嘉改变主意。
卫青蛾策马上前,同赵嘉并行,低声道:“阿弟,此事真行吗?”
赵嘉颔首,道:“阿姊只管放心,事情办完,这些人就同阿姊再无瓜葛。无论之前还是之后,也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牵连到阿姊身上。”
“我不是说这个!”卫青蛾怒道。
“我明白,阿姊是担心我。阿姊只管放心,首尾都已经处理干净。”赵嘉侧过头,微笑道。
“果真?”
“我何时骗过阿姊?”
“好,我信你这一次。”
前方的队伍渐渐走远,赵嘉和卫青蛾先后下马,牵着缰绳,由健仆赶着大车,一路前往太守府。
由于案件太过恶劣,这些恶人已经引起公愤,魏太守决定断速战速决,审完就砍,干脆利落。罪不及死的,全都发去做苦役,不许花钱抵罪,一切处理完毕再上报长安。
至于被贼子掠卖的孩童,有的还能寻到,有的在卖出后又被转卖,除非如窦太后的兄弟一般大难不死,主家遇上麻烦逃走,自己找上官寺,否则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同家人团聚。被卖入贵人府中的,由庶人成了家僮,身份已经定死,就更不可能寻回。
正因如此,众人才会如此愤怒,恨不能活活撕碎这群恶贼。
贼人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下场,无不脸色死灰,不需要严刑拷打,就将平生所做的恶事尽数道出。甚至彼此攀咬,牵出不少陈年旧案。
审讯到最后,商队中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押上法场砍头。边郡同伙之中,过半砍头,余下无论男女一律笞三百。受刑后若还活着,全部黥面,男子罚为城旦,女罚舂,刑期直至老死。
这类重罪犯人,遇到天子大赦才能减刑。如若不然,一生都要做苦役。
景帝虽然身体不好,再活上七八年不成问题。以苦役囚徒的平均寿命,有七成以上的可能,他们等不到新帝登基大赦,就会累死在边郡。
恶有恶报,对于他们的下场,不会有任何人同情。
赵嘉抵达太守府时,魏悦刚巧从门内走出。甲胄换成深衣,霜雪之气和杀气也随之消散。见到牵马走近的赵嘉,不由笑道:“阿多来了。”
“见过三公子。”赵嘉拱手行礼。
卫青蛾退后半步向魏悦福身。
“卫掾之女?”魏悦的视线转过来。
“回三公子,正是。”
“事情阿多已同我说过,不难。带这几人到赵掾处,今日就能办好。”
“谢三公子!”
“无需如此。”魏悦摇头笑道,“只是从此之后,你同原阳卫氏就是两宗。”
“我知。”卫青蛾点头。
这是同赵嘉商量之后,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分宗之后,固然会失去家族的庇护,却能省去更多麻烦。
在寻常人眼中,她无兄弟帮衬,此举实在得不偿失。但于卫青蛾而言,这种只会惦记自家产业、联合卫母要将她卖为僮的族人,有还不如没有,早分早干净!
名声?
差点要由良家子变成僮,甚至连命都可能没了,名声有什么用!
卫青蛾带着卫氏族人去见赵掾,赵嘉被魏悦唤住,一同去见魏尚。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魏悦十分自然的抬起右手,挡在赵嘉头顶,接住飘落的几点冰凉。
赵嘉抬起头,眼前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干净整齐,指腹和虎口处都结着茧子。
汉朝尚武,士子少有不谙射御。
哪怕是长安城内的纨绔,十个里有七八个能骑马射箭,剩下两三个也能舞枪弄棒。
魏悦箭术精湛,并非一朝一夕得来,而是从幼时就开始苦练。在做吉祥物时,赵嘉亲眼见到魏悦手掌磨破,殷红的血浸透细布,仍是面不改色,一箭接着一箭,直至拉断弓弦。
“阿多,遇事不能心软,不能留任何后患。”魏悦收回手,浅笑道。
“谢三公子提点。”他知道魏悦指的是什么。
在处置卫母的事情上,他自认计划还算周详。但是,涉及到卫母在九原城的夫家,他不免犹豫。最后还是卫氏族人招供,卫母之所以能和掠卖人口的商队搭上线,同她夫家脱不开关系,赵嘉才最终狠下心。
能同这样的恶人搭上关系,自身定然也不干净。除非他们插翅飞走,否则必要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阿多,你忘了我之前的话。”
之前的话?
赵嘉还有些茫然,额头突然被弹了一下。
捂着脑门,赵嘉不明所以。
这是要闹哪一出?
魏悦浅笑,又弹了赵嘉一下,弹完才道:“阿多还要同我见外吗?”
“……不。”
“甚好。”
两人来到正室,魏太守坐在矮几后,手中一册竹简,手边还放着一盘饴糖。
“阿翁。”
听到声音,魏尚抬起头,放下竹简,示意两人近前。由于距离接近,赵嘉清楚看到魏太守的胡子上还有一点糖渣。
“长安有信送来。”魏尚抹了一把胡子,将竹简递到两人跟前,“奏疏天子已经看过,令太仆主掌此事。只是至今没有眉目,似有人故意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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