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耶身负重伤!”李当户口中大叫,闪躲的动作丝毫不慢,同时长腿横扫。
“耶耶一样!”曹时一脚踢翻矮几,坚决要和李当户战斗到底。
两个“独臂侠”打得热闹,帐篷内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韩嫣放下牛角弓,很有些头疼。
李当户的伤口尚未处理好,曹时受伤的胳膊又开始沁血,实在不能视而不见,唯有上前数步,用牛角弓挡开两人。
赵嘉掀开帐帘,韩嫣正伸直双臂,一边撑一个,尽量把两人分开。
“这是怎么了?”赵嘉除下斗篷,走到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好奇询问。整日在伤兵营忙碌,膳食都是简单对付,好不容易有些空闲,不想回帐就见到这样一幕。
“阿多,快来帮忙!”韩嫣实在撑不住,额头冒汗,匆忙向赵嘉求助。
打量三人片刻,赵嘉评估一下形势,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弯腰抄起两三截未燃的木块,用布条绑到一起,掂掂重量,这才迈步向前。
“阿多,这是作甚?”韩嫣面露不解。
“王孙,你我身上皆有伤,不好动作太大,容易扯开伤口。”赵嘉举起临时制作的木棒,笑得异常亲切,“不如直接敲晕,方便省事。”
闻言,韩嫣目瞪口呆,愕然当场。
李当户和曹时瞠目结舌,表情直接凝固。
见赵嘉不似做伪,而是真想动手,两人齐刷刷打个激灵,迅速收手停战,嘴巴也牢牢闭紧,再没有挑衅叫嚷。
“不打了?”赵嘉挑眉,看样子很有些遗憾。
“不打了!”曹时和李当户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不打就好。”
赵嘉扔掉木棒,示意两人各自坐下,和韩嫣分别拿起伤药净布,快速为两人处理伤口。随后取水净手,用布巾拭干,疲惫地捏捏额角。
“我睡一会。”赵嘉几步走到榻边,合衣躺倒,“要是伤兵营来人,劳烦王孙先照看一下。”
“好。”韩嫣点点头,回身取来斗篷,递给已经哈欠连连的赵嘉。
“多谢。”顾不上斗篷没有清洗,赵嘉直接将自己裹紧,很快打起呼噜。
“阿多将近三日未合眼。”韩嫣转过身,目光扫视李当户和曹时,叮嘱道,“莫要吵到他。”
两人正要点头,帐帘又被掀开,魏悦从中军归来,并带回草原的战报。
“家君和李使君斩敌三万余,正在回军途中。郅使君送来百车粟和羊肉。”魏悦一边说,一边向里走。看到坐在几后的李当户和曹时,又看向示意他轻声的韩嫣,最后将目光移到赵嘉身上。
“阿多回来了?”
“刚到不久。”韩嫣低声道,“睡下不到片刻。”
魏悦颔首,放下几册木牍,同样压低声音:“分下的军粮需尽快领取。此外,合草原斩获,李将军重拟战报,我等分得四千首级。”
“四千?”曹时和韩嫣同时皱眉。
“不少了。”不等魏悦开口,李当户率先道,“我本以为至多三千,未料会多出一千。”
参战的边军超过三十万,四营加起来不过万人,在斩获之中分到四千,绝对算不上少。
“阿多的功劳。”魏悦坐到李当户对面,解释道,“北上之前,阿多命人准备大量伤药烈酒,战后尽用于伤兵。李将军手中有书佐的记录,相比以往,因伤而亡的数量减少三成。”
一场大战之后,战死的将兵不论,伤者不在少数。
营内医匠数量有限,如果遇到伤口感染,十有八九救不回来。
古时将“死伤”同列一处,主要就是“伤者”的死亡概率太高。尤其是重伤员,哪怕抬出战场,没有专人精心照顾,九成也难逃一死。
别看“三成”不多,换算到几十万大军中,绝对不容小觑。
多救回一个伤员,相当于军中多出一名亲历大战的悍卒。面对匈奴这样的强敌,战斗经验丰富且不畏死的军伍弥足珍贵。
赵嘉带来的伤药烈酒,惠及参战的所有边军。
这样的好处,大军从上到下都看在眼里,李息和诸多边郡大佬自然不例外。作为救治伤员的回报,大佬们不介意分润部分战功,权当是感谢,顺便还能结个善缘。
正因如此,魏悦才会说,分得的首级之中,有四分之一是赵嘉的功劳。
经过魏悦的解释,曹时和韩嫣各自点头,未再提出疑问。
接下来几日,战场清理完毕,山谷中架起祭台和数座巨大的柴堆。
临到祭魂当日,篝火陆续点燃,火焰飞舞跳跃,蹿起数米。
身着祭服,头戴木冠,冠上簪羽的巫士围在火堆前,高声念诵祭词,不断敲击雕有古朴纹路的石块和龟甲。
祭词念诵一遍,巫士取下发冠,散开发髻,以两名古稀长者为首,围绕火堆起舞。双脚用力踏地,重复祭词时,遵循独特的音韵,尾音拉长,声调不断拔高。
“魂归来兮,魂归乡兮,祭!”
挂在木杆上的匈奴被陆续放下,拖拽到火堆旁。
按照军中规矩,这些假降的匈奴早该斩首,留到今天,除了警告余下俘虏,让他们老实些,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也为这场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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