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面露惊讶。
“听说淮南王女出手极是大方,阿多有心可提醒一二。如其执迷不悟,今后远一些就是。”魏悦按住赵嘉的肩膀,沉声道。
赵嘉皱眉,一时陷入沉思。
想起初见时的情形,再想想朝廷到边地择选,在卫青蛾落选一事上,张次公出手相助,赵嘉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次入城,务必见对方一面。
依照曹时的口气,张次公涉入不深,大概仅收了刘陵的财物。寻机提醒一回,望能让他醒悟过来,不要继续和淮南王一系搅合在一起。身为长乐宫的公车司马,这可是大忌!
短暂休息之后,四营再次投入训练。
赵嘉和士卒一同跨越障碍,在泥坑中翻滚,在密集的林木和高草中开弓。随着时间过去,“对手”一个个出局,最终“存活”下来的,隐蔽手段和猎杀手顿都十分惊人。
临到文吏吹响木哨,宣告当日训练结束,赵嘉裹着一身湿冷的泥浆和雪水走出训练场。看到身后的魏悦和李当户,再看看哨音响起前一刻,因一时疏忽被踢出局的平阳侯,单手压下头盔,尽量不在曹时面前笑出声。
这是第几次了?
依照曹时中箭的位置和背后的脚印,动手的必然又是李当户。只是魏悦也掺一脚,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四营军伍离开训练场,在营地西侧的排屋前列队,等着清洗泥浆灰土,换上干爽的衣物,再到伙夫处领取饭食。
随着伙夫掀开锅盖,香味随风飘散,弥漫整个军营。
为保证军伍有充足的体力,营内每三天就要杀羊,每五天就要杀彘。
牛耕在全国推广,耕牛不得轻易宰杀,从胡商手中市来的则不在此列。正因如此,牛马市中,鼻孔未穿环,未曾驯服的牛价格不断攀高,仅贵人家能长期负担。
赵嘉肩负军需官职责,每过半月,即会有北边的商人往营内送牛。
这些商人多出自归降的胡部。
提前打好招呼,有边郡大佬的威慑,再加上要市牛的是赵嘉和魏悦,深知这两人厉害的胡商,自然不敢有其他心思,每月按时送来牛羊,价格远远低于城内。
有贵人听到消息,意图插一脚。
结果不等赵嘉出声,曹时和韩嫣一起动手。事情做得光明正大,对方有苦说不出,只能背后污蔑几句,实际动作却不敢有。
究其根本,理亏的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用过膳食,四营校尉接到宫内旨意,明日列席朝会,天子将定南征之事。
“看来要出兵了。”赵嘉回到房中,执起火钳,拨动火盆内余烬,待火苗升起,又添几根木条。
房门被敲响,其后魏悦走进室内。见赵嘉坐在火盆边,对着飞蹿的火苗出神,不禁问道:“阿多在想何事?”
“南征。”赵嘉头也不抬,依旧盯着火苗。直至魏悦走到近前,才顺势向后一仰,恰好靠在对方腿上。仰头对上魏悦的目光,赵嘉丢开火钳,叹息一声。
“准备得再充分,终究没有实地去过。”
“阿多,事无绝对,百胜之将亦不敢自言万全。”魏悦弯下腰,手指擦过赵嘉的唇角。因未束髻,随他俯身的动作,黑发自肩侧滑落,流瀑一般。
赵嘉抬起手,握住一缕黑丝,向下拉了拉,并未多用力。
“三公子,能否陪我坐一会。”
“好。”魏悦笑了,顺势坐到赵嘉身侧,任由他以自己的腿为枕,拿起赵嘉放在一边的火钳,继续拨动盆内碳火。
火光跳跃,火星点点,偶尔发出爆响。
两人皆未再说话,唯舒适静谧在身侧流淌。
翌日,未央宫前奏乐,群臣整肃衣冠,列队鱼贯入殿。
刘彻着黑色衮服,头戴冕冠,高踞殿上。
朝会伊始,即宣匈奴来使。
匈奴使臣刻意摆出姿态,昂首挺胸,龙行虎步。然走进殿内,视线扫过两侧官员,仰视正前方的汉天子,气势一点点消弭,被宦者拦住,到底强撑不住,伏身在地,向刘彻行礼。
“奉天所立大单于命,拜见汉天子,愿陛下千秋万岁!”
匈奴使臣被唤起,恭敬呈递国书。
刘彻早知其中内容,之所以宣他上殿,不过是走个过场,不授人把柄。
自汉立以来,匈奴就是长安最大的敌人。一场马邑大捷,虽伤匈奴实力,却未断其根本。这就是庞大草原统治者的底蕴。
不同于闽越之流,对匈奴,刘彻必须慎重对待。
然也仅止于此。
匈奴提出的条件,汉朝绝不可能答应。
马邑之战前,刘彻不会点头,马邑之战后,更加不会。
将南征之事散播到北边的是谁,他心中有九成把握。等撵走匈奴人,大军集结南下,拿下那片产粮地,他势必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不允。”
刘彻将国书放到一边,不交群臣商议,直接对匈奴的要求予以否决。其后当着匈奴使臣的面,商议南下攻百越之策。
草原和百越相距万里,根本搭不上边。
匈奴遣使的来意,刘彻早就摸透,不过是虚张声势,意图讹诈。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吓”回去,让对方知晓汉朝一次能发多少强军。
如果匈奴敢趁机南下,一路摧枯拉朽,打到长安算本事。如果做不到,等灭掉闽越,大军调头,彼此必然有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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