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不亚于饴糖。”
月氏人半信半疑,接过木勺倒进嘴里,也不嫌齁嗓子,嘎吱嘎吱嚼得起劲。
“如何市?”咽下口中甜味,月氏人再看糖罐,不由得双眼火热。
“这个价。”羌人比出五根手指,“一罐糖,五头牛。或是十五只羊。”
“黄金宝石换不换?”
“换。”羌人颔首道,“不过要依市中定价。”
“可。”
对羌人的开价,月氏人眼都不眨,半点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糖本就价高,运回月氏各部,价格更能翻上几番。这种柘糖很稀奇,滋味又甜,那些无糖不欢的贵族肯定愿意花大价钱。
定下交易数量,彼此交换契券,月氏人就催着羌人到市吏处登记。
随着月氏和安息商人大量涌入,胡市中的糖和绢帛总是供不应求。不早点定下来,难保不会中途生变。
因开市时间延长,有头脑的商人陆续在胡市开设食铺,刚一开张,生意就异常火爆。每日制出的蒸饼和包子,出笼就会被买走,稍慢一下,连个包子影都看不到。
不过做生意的人多了,难免鱼龙混杂。
有小吏在巡视过程中,发现有不法商人无视禁令,以旱獭肉制成饼和肉干出售,当即命人捉拿。
商人想方设法狡辩,多方抵赖,仍改变不了明知故犯,赚昧心钱的事实。
为严明法纪,将这股歪风掐灭在萌芽之中,周决曹亲审此案,将牵涉在内的人员尽数捉拿,以罪行轻重施以鞭笞,其后挂到木杆上,连续三日,整个胡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畏威而不服德,逐利而忘义。罔顾禁令,弃人之根本。三日之后,逐其出市,押去修筑要塞。”
边塞之地,威慑比仁德更为有效。
周决曹量刑的确过重,但恶徒需用重法,方能明正典刑,让众人清楚明白,在边郡市货就必须守这里的规矩。若要以身试法,最好提前想清楚,后果是否能够承受得起。
胡市风波渐息,往来的商队始终络绎不绝。
商税又上新台阶,郡内人手不足,又开始从各县调拨少吏。
报粮赋时,各县长吏在郡城碰面,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眼底挂着黑圈,走路发飘。当面而立,不由得苦笑,无需解释,全都是熬油费火,加班所致。
第一场冬雪来临时,一支南来的马队驰入云中。
队伍抵达郡城,经守城军伍放行,片刻没有停留,直奔太守府。
魏尚得人禀报,不由得面露诧异:“你说什么?”
不等老仆再言,来人已行至门外。下一刻,身上犹带着凉意的魏悦走进室内,正身下拜,向魏尚稽首。
与此同时,身负皇命的李当户和曹时轻车简从,分别奔赴上郡和雁门郡。赵嘉、韩嫣和公孙贺则率领两万骑兵和步卒,由长安出发奔赴边郡。
未央宫,宣室内,刘彻背负双手,站在悬挂的地图前,凝视图上茏城所在,目光湛亮,漆黑的眼底似有火焰燃烧。
第两百三十章
一场大雪过后,边塞之地尽被银白覆盖。
入夜后北风呼啸, 吹在人脸上, 似刮骨的刀子。
云中城头, 一伍步卒手持火把,与守过一个时辰的同袍换岗。
自从朝廷下旨, 以羊毛和禽绒制衣,边军的絮衣、大袴和足衣陆续做出更换,连同头盔在内, 均舍弃原来采用的兽皮和葛麻, 全部换用新材料, 穿起来轻便保暖不说,加上分五指的手套, 能有效避免军伍出现冻伤, 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城头换防后, 几名役夫背着藤筐走上城墙。筐中装满劈好的木柴和打捆的干草, 还有小半罐松油。
“口令!”
军伍举起火把,火光照亮役夫的脸。长刀半出鞘, 一旦役夫回答不上, 势必会被刀架上脖子。轻者关押起来, 待到明日确认身份再做处置。敢硬闯者当场斩杀, 凡有关系者一并获罪。
“武威!”
役夫穿着羊毛制的衣裤, 外罩皮袄,头上戴着能护住双耳的帽子,脚下踩着兽皮靴, 腰间扎四指宽的布带。除了背上的藤筐,还佩有一把木制弯弓,没有箭壶,箭矢用布袋包裹,以粗绳绑在腰间。
“王伍长,是我。”役夫回出口令,抬手推了推皮帽,现出一张刚毅黝黑的面庞。
“原来是你。”王伍长收回长刀,奇怪道,“怎么是你带人来?按照规矩,该是从原阳发来的役夫。”
“人手不够,他们去北城门了。”役夫跺跺双脚,对身后的人示意,“动作利落些,火把都点上。”
役夫们先搬开木柴,随后从藤筐里取出特制的火把,上面缠着油浸过的粗布,点燃后不易熄灭,还会散发阵阵松香味。
“东西放下,你们先下去。”王伍长道。
早在今日午后,队率就下达命令,夜间巡逻务必谨慎。遇有南来的大军,速速禀报城内,以火把为号,放其入城。
役夫生在边塞,自知军令之严。
尤其今夜,城内气氛很不寻常。纵然心中好奇,也知王伍长不会透露半句,加上不想惹麻烦,没有开口询问,点齐带来的人手,背起空掉的藤筐,匆匆步下城头。
“伯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名颌下冒出青龇,身材稍显干瘦的年轻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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