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二人在前,且有及时发现水徙,命亲子往顿丘的东郡太守,纵然阿多真被委以重任,需要出长安,也无需过于担忧。”
另有一点,曹时没有说明,赵嘉部天子亲军,率军南征北讨,屡次斩获大功,之前更设计收回河套,虽因首级数量未能封侯,但朝中谁人不知,他已是简在帝心。
想要找他的不是,绝非轻易之事。
更何况赵嘉才智过人,行事稳重,又非孤木,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五营校尉和入营的世家贵人子弟必然会为他说话。
届时,倒霉的究竟会是谁,当真说不好。
“先回营,和季豫商量一下,如果阿多真被派遣治水,我等能提供多少助力。”
“好。”
未央宫宣室,赵嘉行礼之后,坐到大行令王恢下首。
之前韩嫣向天子推举,言赵嘉曾言以兵代民,以工代赈等法,于诸位大佬而言,不说振聋发聩,也像是开启另一扇窗。
此提议独辟蹊径,让众人面对眼前的难题,有了新的思路。
知晓天子和大佬们担忧的重点,赵嘉斟酌片刻,组织过语言,将他能想到的办法逐条列举出来,供诸位大佬参详。
“治水、迁民、赈灾、防疫,臣以为缺一不可。”
“时逢春耕,发北岸之民定耽误农时。迁南岸百姓时,无妨以工代赈,济以钱粮并代更役。”
“以兵代民仅是臣粗浅想法,是否可行,需陛下与诸君议。”
“水徙伤民,恐有疫。需调集医匠,筹集药材,做到有备无患。”
“治水赈灾所需钱粮可依往例,由朝廷调拨。只是需得严查,防有恶吏中饱私囊。”
赵嘉侃侃而谈,刘彻和诸位大佬都听得认真。
几名博士在一旁奋笔疾书,将他所言一字不落记下,只待稍后整理一番,同之前众人所言进行汇总。
刘彻向赵嘉问策时,又有数匹快马驰出东郡。
黄河改道速度极快,水势汹涌。
水出顿丘后,两决濮阳瓠子。当地县令亲上堤坝,长吏少吏组织百姓日夜巡防,加固堤坝,仍阻挡不住淘淘水势。
两天前,天降大雨,河水猛涨,注巨野。
堤防崩塌,巡岸的县丞和小吏都被卷走。百姓睡梦中闻听水声,除少部分青壮逃跑,五六个村庄俱被河水淹没,荡然无存。
第两百五十一章
元光三年春,黄河改道, 水注巨野、通淮、泗等, 十六郡遇灾。
灾报急送长安, 天子召群臣议,定下赈灾治水数策, 隔日宣于殿,开郡库放粮赈灾,并从长安运送谷物药品。
刘彻当殿下旨, 以赵嘉和韩嫣为赈灾正副使, 率步兵、虎贲两营前往救灾。随行有长安医匠数十名, 以及墨者和方技家百余人。
出发之前,赵嘉请墨家帮忙, 对运粮大车加以改造, 增设可行水上的机关。并请方技家制造能升空的热气球, 滞空时间短没关系, 务求数量足够。
赵嘉和韩嫣忙碌时,水患灾情不断送抵长安, 一封比一封紧急。
偏在此时, 边郡又送来急报, 有胡骑在云中、定襄一代出没, 草原别部传出密报, 匈奴王庭欲要报楼烦王白羊王被灭之仇,大军正蠢蠢欲动。
遇匈奴来犯,魏悦、曹时和李当户随时可能北上。三人无法请缨与赵嘉韩嫣同行, 只能在队伍出京之日,送其离开长安,期待此行顺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五月中,洪水漫十六郡,沿岸村寨里聚悉数淹没,房屋良田尽被冲毁。死者的尸体漂浮在水上,生者互相救助,奋力在水流中挣扎,拼命抓住能抓住的一切。
无论青壮老人,无论妇人孩童,稍不留心,就会被卷入湍急的漩涡,一息没顶。
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河水吞噬,悲伤之下,竟有人纵身跳入水中,哪怕乡人奋力去拉,到最后,留下的也只有几片破碎的衣角。
大雨连绵不断,水位猛涨,高祖时修筑的堤坝接连决口。纵有地方官吏组织填塞,仍挡不住汹涌水势。
洪泛五日,即有数县巡河长吏被水卷走,死伤失踪的百姓以千计。至第六日,水情愈发严重,发往长安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
灾难当头,偏有商贾泯灭人性,大发昧心财。明知灾民缺衣少食,却大肆提高粮价,亦有恶徒无赖趁机为恶,抢夺财物不算,更劫掠女子孩童卖与贩僮奴者。
东郡、济南郡、东海郡等太守先后下令,遇灾民过时,当施粥给药,不可强行驱赶,更不可肆意伤人甚至强掠为僮。
严令之下,仍有地方豪强阳奉阴违,同贪官污吏互相勾结,以掺杂泥土的陈粮替代郡库发下的粟米,并胆大包天,分批运走防疫药材,任由灾民饥饿病重而死,险些酿成民乱。
手握实据,东海郡太守汲黯怒不可遏,写成奏疏送往长安,同时下令捉拿涉案的县令、县丞和县尉,夺其官印绶带,通通押去堤坝塞河。县中豪强尽数下狱,首恶立杀,从者同押去堤坝,待洪水退去,死了就算,没死继续依律治罪。
济南郡太守郑当时本非酷吏,然事急从权,面对贪婪成性、不恤民情的恶徒,半点不留情面,下起手来狠过汲黯数倍。
汲黯好歹是上报过再杀,郑当时沿用郅都和宁成在任时的旧例,只要查证属实,无论县中官员、地方豪强还是不法商贾,当日就推出去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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