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突然响起人声,帐帘很快被掀开。
李当户走进帐内,就见赵嘉站在几旁,耳根微红,略显不自在地咳嗽两声。魏悦捡起散落的竹简,抬起头时,脸上虽然带笑,看过来的视线却格外瘆人。
直觉发出警报,求生欲瞬间上线。李当户迅速后退,就要转身离帐。不想曹时和韩嫣先后走进来,差点和李当户撞上不说,更堵住他的逃生之路。
“当户,你这是要去哪?”曹时扣住李当户的肩膀,奇怪看他一眼,随后对赵嘉和魏悦道,“斥候送回消息,前方二十里发现匈奴踪迹。”
提及匈奴,帐中气氛立即变得严肃。
魏悦放下竹简,移开放在几上的杂物。赵嘉摊开地图,提笔在其上描画。对汉军而言,漠北尚是大片空白,有斥候送回情报,地图才能慢慢补全。
“前方二十里,是正北?”
“偏东,据说有一片榆林,还有一条不知名的河流。”
赵嘉大致勾勒出范围,又取来一张绢布,绘成一幅简图,递给魏悦道:“如何?”
“有鹰雕引路,应不会走偏。”
得到肯定答案,赵嘉将绢布卷起,塞进一只小指粗的木筒。用绳子系牢后,转身走到木架前,将木筒系到信鹰腿上。
喂给信鹰两条鲜肉,赵嘉伸出左臂。
信鹰振动双翼,移到他的前臂,任由他带出帐外,发出一声唳鸣,振翅升空。
右谷蠡王尚不知行踪暴露,在河边休息时,同追随他北上的各部首领商议,暂时调转方向,追捕经过的野鹿。
三日前,游骑发现鹿群踪迹,就蹄印判断,数量近千。如果能猎获这支鹿群,至少能为各部提供数日口粮。
“再往北,有大片茂密的森林,林中藏着黄须蛮人,还有几百斤的熊。”
“蛮人全部杀掉,召集勇士猎熊!”
各部首领很快达成一致,半个时辰后动身。
殊不知,在他们锁定猎物的同时,自己也被汉军锁定。就在他们开始围猎鹿群,准备饱食一顿时,身后突然响起号角,传来奔雷之声。
循声望去,是成千上万的黑甲骑兵,和飘扬在风中的汉旗。
“汉军,是汉军!”
匈奴人大声叫嚷,勇士放弃追逐鹿群,纷纷调转马头,试图掩护部民撤走。
右谷蠡王和各部首领身先士卒,挥舞着骨朵和短刀,率先向汉军冲了过来。
“杀!”
赵嘉拉下面甲,手中长刀挥出一道冷弧。
汉骑在飞驰中变阵,如展翅的雄鹰,猛扑向仓促迎战的匈奴。
双方骑兵绞杀在一起,鲜血飞溅,惨叫声和利刃的撞击声交织重合,仅一个冲锋,地面就留下近千具尸体。
“杀光他们!”
胡骑辅兵分成两支,一支追随汉军同匈奴作战,另一支绕过战场边缘,追杀北奔的匈奴部民。
弓弦声接连不断,刀锋接连带起血雾,一个又一个匈奴人栽落马下。
胡骑杀得兴起,昔日不可一世的匈奴,如今沦为一群待宰的羔羊,让他们无比兴奋,怪叫着冲上去和部民厮杀。刀砍得卷刃,干脆拽紧缰绳,操控战马用前蹄踩踏。
汉军和匈奴的厮杀持续到傍晚,夜色降临,才不得不鸣金收兵。
右谷蠡王被魏悦斩断左臂,伤口被牢牢缠住,血仍无法完全止住。
经过白日一战,匈奴损失不小,想要趁夜晚逃走,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天明之后,汉军必然会发起进攻。对比双方实力,不少匈奴人心生绝望。
老人和女人的确能开弓,半大的少年也能上马,可他们的对手是汉军,连大单于都无法战胜的汉军!
右谷蠡王坐在火堆旁,因失血过多,人变得异常虚弱。强撑最后一口气,对在场的各部首领道:“是我之过,带你们走上绝路。”
“大王……”
“汉军追到这里,定是要斩草除根。”右谷蠡王艰难道,“必须保存部落的火种,各部挑出百人,让他们继续往北,远远避开汉人。”
“不如往西,去找左谷蠡王。”一名首领道。
“汉军能追到漠北,难保不会追过西边荒漠。”右谷蠡王摇头,“让他们向北逃,不要再回头。”
说到这里,右谷蠡王抓起佩刀,递给追随他二十年的心腹,沉声道:“我撑不了多久,等我死后,将我的头砍下来,明日送给汉军。”
“大王!”
“照我说的做!”右谷蠡王斩钉截铁,“如果汉军封死所有的路,人冲不出去,你们必须想办法活下去。哪怕是趴在汉人的马下,哪怕是像犬一样摇尾乞怜,也必须活下去!活到匈奴复兴,屠尽所有汉人!”
“遵命!”
“将抢来的女人和牛羊全部杀掉。”右谷蠡王沉声道。
几名首领站起身,单手握拳捶在胸前,随即转身离开。没过多久,营地中就响起一阵哭喊和惨叫。
至后半夜,右谷蠡王气息逐渐微弱,双眼紧闭,终至声息全无。
火堆旁的匈奴人拔出匕首,划破自己的脸颊。被郑重托付的几名亲信狠狠咬住后槽牙,迈步走上前,伏地向右谷蠡王叩拜,随后拔出短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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