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治政能力十分一般,战功也是稀松平常,平生志愿就是安安稳稳做个侯爵,同妻儿安享天伦。
天子为何属意于他?
实在想不明白,心中没底,张生唯有找渔阳公主商量。
对丈夫的疑惑和担忧,渔阳公主颇觉好笑,将牙牙学语的幼子交给内傅,遣退婢仆,方对张生细道此间因由。
归根结底,无外乎是平衡朝中,在外戚和贵人中再立一个标杆。
“窦良和陈蟜,一个是代郡太守,一个是代郡都尉,王须任官朝中,战功不显,治政颇有建树。几家都是外戚,考虑到皇亲宗室,天子要平衡也要施恩,才会有此安排。”
细思渔阳公主之言,张生恍然大悟。
“公主所言甚是,是我未能想到。”
早在数年之前,漠南漠北尽归大汉版图,渔阳再未经历战火,因盛产新盐,逐渐转为商贸大郡。出任此地太守,对张生而言并非多么大的挑战。
遇上实在解决不了的难题,还有从京中派来的官员。
总之,天子要立标杆,要在宗亲外戚之间找平衡,他遵照圣意就是。
因陈蟜出任代郡都尉,隆虑公主离开封邑,随他一同北上。代郡和渔阳相隔不算太远,渔阳和隆虑时常通信,有机会也会聚上一聚。
提起早年,姊妹俩的心情都有些复杂,话语间中不乏感慨。想到留在长安,离开曹时再嫁的阳信,两人又是唏嘘不已。
虽然汝阴侯不比平阳侯,战功和官位都逊色一筹,好歹夫妻和睦,前岁又诞下一子。阳信的脾气不比早年,渐渐变得平和,再进未央宫,同陈娇也能平心静气地说上几句话。
“长姊想开了。”渔阳公主放下漆盏,感叹一声。
“长姊离平阳侯,再嫁汝阴侯,有皇后在陛下面前进言。”隆虑公主留在长安,比渔阳更为了解内情。
“皇后?”
“对。”隆虑公主颔首道,“陛下是什么脾气,你我都了解。长姊做下诸多错事,在长安城闹出过不小的风雨。如非皇后出面,事情不会轻易解决,流言也不会快速平息。”
“如此,当真要谢她。”想到早年和陈娇的种种,渔阳公主不免摇头。
“她未必想要这声谢。”隆虑公主淡淡一笑。
渔阳公主思量片刻,不得不承认,隆虑所言在理。
“骨肉至亲,陛下终非无情之人。长姊过得不好,当年的事就会变成一根刺,长久扎在他心里。皇后得大母教导,这些年来的言行作为,前朝后宫有目共睹。她比你我想得更加聪明,为人通透,也更了解天子真正的心思。”
“的确。”渔阳公主点头,随即惋惜道,“可惜她至今无一儿半女,要不然……”
“阿姊,你想错了。”隆虑公主打断渔阳公主的话,“现今的情况未必不好。”
“怎么说?”
“诸皇子皇女,哪个不尊称她一声‘母后’?皇长子、皇次子和皇三子均得她教导抚育,皇长子更是在她膝下长大。这三位皇子长大后,不为太子也将是诸侯王,将来岂能不孝顺她?”
宫中现在的平衡,正是最好的局面。
如果椒房诞子,公主必将万千荣宠,万一是个皇子,前朝后宫都将掀起波澜。甚者,陈娇多年的努力也将毁于一旦。
“父皇,阿彻。”渔阳公主苦笑一声,垂眸看向漆盏,口中道,“天子果真寡情。”
姊妹俩关起房门说话,自不会被外人听去。
不过,她们这番话,确实暗合陈娇的处境和心思。
早在多年之前,陈娇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她曾有过不平,也有过心酸和愤怒,然而,每当想起窦太后的教导,她终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刘彻寡情,并非真正无情。
天家夫妻未必情浓,多年下来,终能相敬如宾。
诸皇子皇女敬重椒房,后宫妃嫔轻易不敢逾矩。只要陈娇不生意外,刘彻的妻子,椒房殿的主人只能是她,再不会有旁人。
武帝元朔四年,九月,征月氏大军抵达朔方郡。
近万人未随大军折返,仍留在荒漠。
其中既有汉军,也有为数不少的工匠和羊奴。至于战俘,未得朝廷旨意,自要尽数带回,不能留下做苦役。
进到朔方城内,卫青见到韩嫣,却未得见赵嘉,不免感到奇怪。
事实上,幸亏他早来一步,否则的话,非但赵嘉见不到,连韩嫣都会调兵外出搜寻漠北南下的蛮族,数日不会归城。
“魏使君病逝,阿多请旨,和季豫同往奔丧。”见卫青疑惑,韩嫣出言解释道。
纵然魏尚已经告老,云中守的威名始终不落。提起他,众人仍习惯以“使君”相称。
“什么?”卫青大吃一惊,“如何会?”
在他的印象中,魏尚犹如山岳,镇守云中数十载,始终屹立不倒。乍闻其病逝,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都没能料到。”韩嫣叹息一声,“阿多日前动身,往云中郡和季豫汇合。如果快的话,不久将往魏使君原籍。”
幼年时,赵嘉曾长住太守府,同魏悦情谊深厚。奉魏尚为尊长,以晚辈前往奔丧祭奠,符合“孝”“敬”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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