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恭眼中掠过一阵怔忡,曲明风一向专断独行,这样的安排竟然提前问也没问过他一句。
曲明风视线扫过儿子怔愣的表情,沉声说道:“难听的话说在前面,高考没有考上国内顶尖的大学,你就死了在国内读书的心,高考结束后我就会送你去国外读语言学校,在那边申请大学!”
曲凌恭绷着下颔,暗自攥紧了拳头,脑中快速权衡了一番。
曲明风的安排也无可厚非,以他现在的成绩,想要跟张钧若考入同一所大学确实有些难度,他的理智和自尊也不允许他家若若委屈自己来迎合他,退而求其次地择选大学。
反正只不过半年时间,怎么挺也挺过来了,没有必要在这个多事之秋悖逆父亲的安排。
两个人都考上名校,慢慢丰盈自己的羽翼,才是最好的结局。
曲凌恭沉默了半晌,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他这次对父亲的强势安排,选择了隐忍妥协,以退为进,并快速权衡好利弊,收敛心神,决定全力备战高考。
*
课间操时分,曲凌恭故意走在张钧若后面,然后故技重施,一把将张钧若拽进教学楼的门后夹角里。
他深深地望着张钧若沉静清澈如湖水一样的眼瞳,温声说:“若若,我可能要搬出宿舍一段时间了。”
张钧若长睫微微颤动,抬眼看他,眸光里有什么微渺的光闪了闪,什么也没说。
“宝宝,等我好吗?我们俩在Q大集合。”英气凌云的男孩露出那种迷人的坏笑,嘿嘿笑着补充道,“相信我啊。我会努力追上你的。”
曲凌恭用询问地眼神凝视着他,张钧若懵懂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抿住下唇,最后毅然地点了点头,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说“我相信”,少年马上露出了悦目的微笑,但他心里明白,他面对眼前的少年,满心充满了戒备,从没有全心全意相信过。
他总是在心中演练着失去的那一天,演练着所有迷梦都破碎成泥的那一天,当残酷的真相跃然眼前时,他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抽身而去?他要如何自处?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他没办法拒绝这个人,尽管理智从一开始就在做无谓的抗拒,但是他那颗双手捧上的真心,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向这个人靠近。
看到若若点头,曲凌恭觉得面前的男孩实在太暖心了,让他觉得胸口热热的,充满了背水一战的动力,一把把人揽在怀里,大手用力地抚着张钧若嶙峋的脊背。
“若若,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啊。”曲凌恭诚恳地说。
没有什么安全感的男孩,在曲凌恭怀里茫然地颤了颤眼睫,莫名觉得那像是一句告别的话语。
半晌,才轻轻发出了一个“嗯”字。
那天,曲凌恭就悄然搬出了与张钧若短暂共处的寝室,张莹名义上说是曲凌恭的家教,实则几乎成了半个助理加“狱监”,曲明风下达通知的第二天,张莹就带着司机余师傅将曲凌恭宿舍里的东西收拾干净,打包带走。
张钧若当天晚上独自回来,推开寝室门的一瞬,就看到一副人去楼空的冷清景象,属于曲凌恭的东西一件也没有留下,空荡荡的床板上只余一缕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木质调萦绕在鼻端。
张钧若默然地枯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垂在身侧的左手无名指,被银色指环箍住的指骨,泛起隐隐的一丝灼痛。
陈芳关于曲凌恭及部分同学不上自习课的事,在课上简单说明了几句。星忆私立中学学员的家庭背景大多非富即贵,每年高考临近,一些学生家里会有“特殊安排”,并非只有曲凌恭是个特例,校方对这种报备,已然司空见惯,同学们也都能理解。
上主科课时,张钧若有时会禁不住转头看曲凌恭,每每都会看到一向大而化之,没什么正经的曲公子浓眉微蹙,一脸认真地记着笔记。
有时曲凌恭余光里会看到张钧若侧头看他,就会勾起嘴角,痞痞地冲着他家若若展颜一笑,偶尔还会做个fighting的手势,以示鼓励,张钧若就会浅淡地笑一笑来回应他。
曲凌恭每天下午两三点就被司机接走,张莹为他量身制定了攻略性的计划,每天回家都有一位专门的主课辅导老师在家里恭候。
在学校里与张钧若碰面的时间大多都在上课,在曲凌恭的有意克制下,两人之间的互动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一度甚嚣尘上,造成物议沸然的流言,也渐渐失去了热度,随着高考的临近,得到了一定范围的控制。
今年的初雪降得特别早,11月中旬不到,莹白剔透的雪花就被凛冽的寒风卷着,簌簌地落下了。
张钧若围着银灰色围巾从寝室出来,下楼时路过宿舍一楼的收发室,看到一个拎着行李办入住的男生,正在跟管理员阿姨说话,问他被分到哪一间宿舍。
管理员说:“二楼207现在就一个人,最空,你要不要搬进去?”
那男生好奇地问:“207住的谁啊?”
管理员回答:“高三三班张钧若,你认识吗?”
张钧若正要出门,猝然听到他的名字,脚步微微一滞。
只听男生先是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呵呵两声哂笑,半开玩笑地调侃道:“阿姨,我这性向本来就不明朗,别再被掰弯了啊,还是给我调到别的寝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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