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把张钧若脖子上的围巾又包裹得严实了一些,很像个温蔼的兄长。
那条他一眼就看中的银灰色羊毛围巾,围在张钧若的颈间无比妥帖合适。好像天生就是为他设计的一样,与他温雅俊逸的性格浑然天成。在清冷的雪夜,像一片银色的月光,泛着莹莹的微光。
他们踩着操场上没有人踏足的一片新雪,向宿舍的方向走去。四周一片静谧纯然。雪光把男孩的脸映衬得比平日更加白皙光洁,泛着一层透明色。
男孩细瘦的身形正走到一片路灯下面,他好像发觉脚下咯吱咯吱踩着新雪的声响中,少了另一个的声音,疑惑地顿住脚步,驻足回望。
路灯下,男孩仿佛站在舞台射灯的中央,漆黑的乌发,雪白的脸庞,挺直的鼻管,一双墨玉一样明亮的瞳眸回望着自己,眉眼如画,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背脊里长出雪白的翅膀,乘风而去,让他追赶不及。
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心里最深的一根心弦。曲凌恭没有探究那是什么,迈开长腿,疾步走过去,不由分说一把将那人揽在怀里。低沉磁性的嗓音,询问:“若若,永远和我在一起,好吗?”
张钧若此刻异常的平静,他顿了顿,轻声说:“那个电影,你看到了什么?”
“嗯?”曲凌恭脑中一阵怔忡,没想到张钧若在这种时刻,会问他对于电影的观感。
他皱眉思索了片刻,说:“梦幻的破碎……”
张钧若带着鼻音的磁性声线,在寂静的雪夜凄然响起:“盖茨比失去了自以为最美好的东西,所以到处寻觅,终于找到了那束彼岸的蓝光。他以为通过他的不懈努力,能够再度拥用它。其实,最后,美好的一切,都会被时间和现实打碎,被蒙了尘,覆了灰,变得物是人非,变得面目可憎……所以,”
他顿了顿,仿佛找到了一丝力气,继续说:“不要再制造那些易碎的东西了——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曲凌恭眼睛倏然睁大,眼睛里闪过一阵怆然,他突然就读懂了张钧若,读懂了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凄惶和郁郁。那些不冷不热的态度,那些即使吐露了真心,也依然保持着距离的矜持。
他想起了张钧若在微信里问他的那句,“这个世界,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他佯装淡然的表情下面,是一颗脆弱易碎的心。曲凌恭觉得心都要被绞碎了。他按捺了几次,压着嗓子说:“对不起,若若,不会再让你失望了,真的不会了。以前,我不知道。若若,对不起。”
张钧若淡然一笑,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流动,他淡淡地说:“我想了很久,真的,我想清楚了。我们,不可能了。”
平淡的语速,有着枪决的力度,曲凌恭觉得身体一阵摇晃。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个对穿,空空落落,有冷风穿胸而过。
*
那以后,曲凌恭郁郁了一阵,没有再去跟张钧若主动示好,也没有主动找他说话。悄然搬离了学生宿舍。只是,偶尔会拜托韩光宇或者马志远,把从家里带来的一些小吃,零食和营养液送给张钧若。
年末,大家都发现一些嚣张落拓的曲大公子,沉静内敛了不少。原来是自带帅痞的酷劲儿,现在帅还是帅的,酷也还是酷的,就是多了一点儿成熟男人会有的深沉稳重。
让韩光宇忍不住开始叫他“凌哥”。
元旦晚会上,曲凌恭照例在舞台上跳了一段动感十足的popping,一身劲瘦黑衣,吸粉无数。跳完之后,全场欢腾。
张钧若在人群里,望着这样如明星一样光彩夺目的男孩,表情平静,嘴角含着一丝淡然的笑,眼睛里眸光闪动。
曲凌恭跳完那只舞,舞台上缤纷的射灯暗了下来,后台好友李允岸走上台,为他递了一把椅子和一把吉他。
他长腿曲成优雅的弧度,坐在椅子上调了调琴音。台下渐渐寂静下来,张钧若耳际能听到女孩们的窃窃私语和抽气声。
悦耳的琴音从拨动琴弦的修长指间流泻出来。有女孩听到前奏,小声惊呼:“追光者!”
曲凌恭低垂着眼睫,轻轻启唇,低沉磁性的嗓音有一丝曾经没有的沧桑感。
“如果说
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
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
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
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
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有的爱像阳光倾落
边拥有边失去着
……
曲凌恭唱出口的每一句,脑海里一帧一帧回放的,都是那人瘦削颀长的身影,那么明亮,又那么孤寂,那么安静内敛,又那么让人揪心。
他抬起幽幽瞳眸,在台下茫茫攒动的人群中,搜寻那个人清瘦的身影。
视线定格,在那些摇动着的荧光棒和一张一张表情各异的脸孔中间,他依然能轻轻松松地找到他,那一片安静宁逸的孤岛。
那人雪白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瞳,隔着层层人海,也默然凝望着自己。眼神深邃幽深,像一片宁静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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