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觉得,那是时间的涤荡而变得褪色的时光,并不以为意。
现在这样仔细回想, 却觉得从前的记忆过于模糊斑驳了。
印象里,年少的自己应该过得很困苦,为了躲避无良亲戚的指指点点,跟随母亲住在城郊的小镇上。
后来宋诗芳不堪生活的艰辛, 投奔了曲明风。曲凌恭虽然对这段过往了如指掌, 却无法判定这些究竟是出自宋诗芳的灌输,还是自己的真实记忆。
“妈——!我小时候——身边有没有一个叫井勋的孩子?”曲凌恭像一只离弦的箭矢, 疾步蹿到宋诗芳面前。
宋诗芳正在客厅里看韩剧做面膜,被曲凌恭脸上郑重又急切的神情吓了一跳。
“谁?”宋诗芳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问。
“井——勋——!”曲凌恭一字一字清晰地说。
宋诗芳皱眉沉吟了片刻:“……嗯……叫井勋的好像没听过……”
曲凌恭眸光一暗,难道他想的不对,这个牵引着思绪的名字, 并未出现在儿时那段模糊的记忆里……
宋诗芳觑了觑儿子拧在一起的眉头,半晌,迟疑着道:“不过,有一阵子,你好像经常提小勋什么的。”
“小勋?”曲凌恭轻声念到,这两个字的发音在心底某处激起了奇异的共鸣,心弦一阵共振,像是记忆之匣的深处,有掩埋着宝藏的浮土,卷起又簌簌落下。
他表情肃然地望着母亲,语气不自觉地微颤:“我……都提到他什么了?”
宋诗芳一手扶额,努力回忆道:“大概就是……嗯……这颗巧克力糖很好吃,要给小勋留着;午餐里的青菜要多做一点儿,因为小勋爱吃之类的吧……”
曲凌恭瞳孔骤然缩紧,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小时候常常提起的这个“小勋”,就是张钧若的曾用名“井勋”的话……
一双乌黑明澈的眼睛快速掠过了脑际,眼神里带着主人特有的忧郁与孤清,那人曾经深深凝望着自己,眼底好像有什么微渺的光亮在莹莹闪动。
会是那样吗?曲凌恭被自己的猜测震惊。
他稳了稳心神,镇静道:“如果是那样,他应该是我很好的朋友吧……可是,为什么你能记得巧克力糖这样的细节,而我却什么也记不清了……”
闻言,宋诗芳抬手快速揭下了面膜,猝然站起身,有点紧张又无措地望着儿子,眼神游移,一时语塞。
“妈,我是失过忆吗?还是怎么的?为什么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曲凌恭深深地望着母亲浅淡的眼瞳。
宋诗芳脸上掠过一阵兵荒马乱,隔了半晌才叹息着说:“有些事……忘了是福气。”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曲凌恭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用这样急切又郑重的语气。
宋诗芳踌躇了片刻,说道:“五年前,你哥曲凌谨出事那天,其实你也在车上……”
曲凌恭睁大了眼睛:“什么?”
他简直怀疑自己听到的内容,他记得母亲亲口告诉他曲凌谨出车祸去世,当时他在曲家的老宅里,他怎么可能在现场。
宋诗芳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爸让司机送你们俩一起去老宅参加你奶奶的生日宴,并没有让我出席,司机疲劳驾驶,轿车在高速公路上追尾了运钢材的卡车,你哥坐在副驾驶上,被撞个……”
宋诗芳顿了顿,咽下了一个血腥的词语:“你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出了院之后,问我你哥怎么不见了……”
曲凌恭:“……!”
“医生说是心理应激反应,不影响智力的。”顿了顿,她又说:“你小时候的事,好像也记不太清了。有些事记得,有些事不记得,我问你,你就皱眉说头痛,最后你也不怎么提了。我想,忘了就忘了,也不错。反正你小时候跟我住在那种郊区,读放羊式的学校,经常有高年级的坏学生欺负你,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曲凌恭僵立了半晌,终于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宋诗芳心疼不已,赶紧上前劝慰道:“忘了不是正好吗?忘了就是新的开始。你那时在住院不知道,你哥出殡都没做遗体告别……那些血腥的画面忘了真是幸运。”
曲凌恭靠在沙发上不为所动,看得宋诗芳一阵焦躁。
半晌,只听曲凌恭有气无力地说:“妈,我小时候的照片,日记,同学纪念册,随便什么都行,还能找到吗?”
*
当曲凌恭拿到那张泛黄的集体照时,还是忍不住心脏骤停了几拍。
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虽然眼睛的主人在照片上那么矮小瘦弱,衣着陈旧,皮肤黝黑,全无现在的贵气和白净,但那双注视着镜头之外的眼睛,是那样的安静宁逸,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忧郁与纯真,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
那双眼睛就算淹没在人海里,曲凌恭也确信不会错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什么沛然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席卷上来,就快要淹没他。
曲凌恭甚至觉得有一道闪电穿过层层雾霾,直直辟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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