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巴手里的匕首滴着血,他盯着匕首看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情况。他握着匕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可越是抖,就握得越紧,想赶紧松开它,却控制不住自己不断用力的手指。
他下意识地看向赵建军。
赵建军虽说混了小十年的社会,可是虽说打架斗殴的事儿没少干,可是最多也就是犯个治安管理处罚法,别的大事儿没敢干过,也从来没干过提刀见血的事儿。
赵建军瞪圆了一双眼睛,盯着小结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下意识地往后退。
周围那一圈小混混也被这阵仗吓得目瞪口呆,捏着棍子站在原地。
小结巴感到了一阵控制不住的迷茫,虽说他自己讲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他又垂下目光,盯着自己手里正滴着血的刀。
“……梁景行!?”乔易年的目光登时便从他的脸上挪到他身后,便看到了一步之后的小结巴手里面捏的那把反射着银光的刀。
梁景行有些控制不住的身体前倾,将身体的部分重量压在了乔易年背上。
乔易年赶忙转过身去,手撑着他的身体。
乔易年看着他这模样,便控制不住地鼻头酸涩,眼眶红了起来。他手有些抖,嘴里低声反复问着“你没事吧”,便伸手要去触碰他的伤口。
“没事。”梁景行像是怕被他看见一般,抬手按住他,低声说道。“你让我扶一下……撑我一下就行。”
那大排档小店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报了警。警车的红蓝色灯光照进了夜色里,几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由远至近,撕裂了此时的一片死寂。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5)
这一撮小混混, 除了小结巴以外, 通通被铐到看守所去治安拘留去了。
按着法律规定, 十六岁是个坎儿。很多十六岁之前犯了不会蹲监狱的事儿,十六岁以后就必须得蹲了。
挺不巧, 小结巴上上个月过的十六岁生日。像他这种故意伤害罪, 要是上上上个月犯的, 就只用家长领回家去做教育。
可他又没有家长,所以估计就会走“政府收容”这条路。
小结巴这会儿戴着已经被他的体温暖得有些热乎了的手铐, 和隔着铁栅栏做笔录的警察大眼瞪小眼, 双手放在桌上, 握在一起, 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警察问什么,他就乖乖地答什么。可他的神情并不是忏悔而驯服的, 而是一种神游天外的麻木。
他突然有点怀念那个一喝多了酒, 就把他当隔壁老王的血肉痛打的父亲。
毕竟自己要是在外头捅了大娄子,这个事实上的亲爹不会不管的。
可是他崇拜的赵哥不一样, 他不会管自己死活,也没有必要管。
所以现在,他在世界上已经完全地成了一个独身一人的人。
“不用害怕。”原本低着头记录的警察抬起头来,刚准备问下一个问题, 看他这副木着脸抖抖索索的模样, 安慰了他一句。“你还没成年,能从轻处理。”
“……谢……谢谢。”没怎么说过文明用语的小结巴打心眼里感谢这警察随手给予的善意,生硬地道了谢。
“不客气。你刚才交代说……”
“警——警察同、同志。”小结巴打断了警察的问话, 握了握双手,问道。“那——那个被、被我捅的——人,他、他、……”
小结巴“他”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
“他没死。”警察也没逼他将话说完全,开口答道。“伤得不算太重,但是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医院那里鉴定。”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小结巴木木地点了点头,没吭声。
“现在这么害怕,捅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这警察年纪也不太大,刚工作几年,面对着这么个又瘦又小、还没成年的小孩子,心里难免生出了一些恻隐,不由得便多说了几句。“以后进了监狱,好好反省,出来以后少做点冲动的事。……在里面有机会的话,趁着年轻,也多读些书。”
小结巴听着他的话,冰冷而麻木的神经像是被温暖了起来一般,开始有了些知觉,感觉到了精神上的疼痛来。
他眼眶骤然红了起来,接着泪水便以可见的速度浮了上来。
没接触到善意的人,是感觉不到疼的。
可一旦他触碰到一点点即使是陌生人投来的善意,也会触碰到他原本应该疼痛的神经,让它察觉到疼来。
自打捅了梁景行起便麻木而呆滞的小结巴,脸上的表情终于重新有了一个人该有的生动。
小结巴戴着手铐的双手抬起来,捂住了脸。
“谢……谢谢你、警、警察同……”
本来说话就不利索的小结巴哽咽着,更是说不出话来,干脆将尾音变成了呜咽,放生哭了出来。
眼泪浸到了他的指缝里。
那种捅了人的自责、即将进监狱的恐惧、独自一人的孤独和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个时候才迸发出来。
坐在那儿的警察这下问题也没法儿再问,张了几次口都不知该如何继续问话,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单向玻璃外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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