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知皇后有何想法?”贺珩听到曲轻裾这话,转头面色温和的看向她。
“妾曾听闻先帝在时,淑贵太妃常常伺候于御前,既然如此,何不让淑贵太妃去守皇陵,日日为先帝进香并反省自身,”曲轻裾笑着看向两位太后,“不知这样可好?”
淑贵太妃这种过惯锦衣玉食的女人去守皇陵,岂不是让她比死还难受?韦太后看向儿媳,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似乎并不是特意为难淑贵妃,她不由得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她偏头对母后皇太后道,“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先帝驾崩不到一年,若是现在就处置了淑贵太妃,难免有人说闲话,留着淑贵太妃的命,却让她去苦寒的皇陵边上待着,倒是最好的选择了。母后皇太后赞赏的看了眼曲轻裾,皇上能爱重她,实是再正常不过了:“哀家觉得这样很好,毕竟先帝在时,便很爱重淑贵太妃。毕竟我们都伺候过先帝,哀家也不忍心要你的xing命,你去伺候先帝也好,至少先帝在泉下若是有知,定会感到欣慰的。”
没有想到最后保下自己母妃xing命的竟然会是曲轻裾,贺渊抬头看向曲轻裾,给她行了一个大礼:“谢皇上,谢母后们,谢……皇嫂。”
听到贺渊语气里明显的停顿,曲轻裾心里明白,对方不愿意向自己行礼,不过她也不介意,微笑着摆了摆手:“三叔不必多礼。”
贺珩却是神qíng复杂的看了眼贺渊,随即起身道:“既然事qíng已经水落石出,朕便带皇后回宫了。最近天寒,请二位母后多多保重。”
韦太后与母后皇太后都笑着点头,韦太后道:“哀家知道,你们二人也多多小心些。”
曲轻裾与贺珩出了福寿宫,见路旁的一株huáng梅开了,她吸了一口气,冷风与香气都涌进了鼻间:“闻起来真舒服。”
“喜欢的话让人去梅园每天采摘新鲜的放到屋子里,”贺珩握住她暖呼呼的手,“这里我可不敢去动。”
“谁说要采这里的花了,”曲轻裾斜睨了他一眼,“我可不是皇上,对这花啊粉啊的可没兴趣。”
“我听这话怎么不对劲?”贺珩低笑出声,无视后面给他们撑伞的钱常信与木槿,看着前方突然道,“我的后宫实际上只有你一个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就像前朝的惠明帝吗?”曲轻裾看着他笑问。
“轻裾,我永远也不可能是惠明帝,你也不会成为昭和皇后。”贺珩神qíng严肃的看着曲轻裾,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扭头道,“我先回前殿。”说完便匆匆离开了,连御辇也留给了曲轻裾。
看着贺珩匆匆离开,曲轻裾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没有笑意,她身后的木槿察觉到她神qíng有异,把伞jiāo给金盏,小心扶着她,“主子,我们回宫吧。”
曲轻裾看到木槿小心翼翼的模样,无声一笑:“罢了,帝王的御驾,皇上都不在,我去坐它做什么,你们都陪我走回去吧。”
木槿看了眼被扫的gāngān净净的地面,又看了眼皇后脚上的鞋子,犹豫了一下,只好示意玉簪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的把皇后护在中间。
“皇嫂请留步。”
曲轻裾回头,就见到贺渊走到自己面前,对着自己深深作揖道:“方才谢过皇嫂为臣弟的母妃求qíng。”
“三叔不用多礼,本宫不是为谁求qíng,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曲轻裾慢慢往前走,见贺渊隔着自己三步的距离走在右后方,不知对方有什么用意,她也没有轻易开口。
“不管怎么说,今日的人qíng,臣弟记下了,”贺渊把手背在身后,白皙的脸颊被寒风chuī得有些微红,他看着曲轻裾的侧影,“母妃如今能留下xing命,已是皇上开恩。”
曲轻裾脚下一顿,偏头看向贺渊的脸色,发现对方竟然说的是真心话,犹豫了一下才道:“本宫不太明白,淑贵太妃为何会花心思对付本宫,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她骄傲了一生,怎么容得下失败,”贺渊自嘲一笑,“我与母妃做了那么多年的梦,梦醒了,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那你们母子在梦里可真够肆意妄为的。
曲轻裾继续朝前走,不时有宫女太监遇到她,纷纷避开跪在道旁,“人若是少做些梦,就什么事都没了,三叔可对曾经做下的事后悔?”
贺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或许后悔过,但是如今事已成定局,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中二病患者终于治愈了,曲轻裾却觉得他的从中二期直接跃入了老年期,思想变化得有些快,记得上一次近距离看贺渊,还是在瑞王府上,那时候他的中二病还很严重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曲轻裾笑了笑,“三叔如今能想通,也算是大善。”
“整日喝酒赏曲游手好闲也好,”贺渊想起自己现在过的日子,不用上朝,不用管其他的事qíng,也不用搭理其他人送来的拜帖,王府门一关,想怎么乐就怎么乐,“快活似神仙。”
曲轻裾实在想不通贺渊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可是对方话里话外,似乎也没有暗示什么的意思,她只好道,“这样的日子确实让人羡慕。”
“想必皇嫂也喜欢悠闲的日子,”贺渊笑了笑,任由雪花落了他满头满肩。
曲轻裾回头看着他这幅模样,依稀记得她第一次去瑞王府时,她坐在轿中,贺渊也是这样站着,青丝狐裘,一脸的少年模样。
一行人渐渐走到了天启宫附近,贺渊停下了脚步,又是对曲轻裾一个作揖:“皇后娘娘可知道惠明帝与昭和皇后的结局?”
曲轻裾微微挑眉:“前朝史官记载,惠明帝与昭和皇后qíng比金坚,昭和皇后病逝后,惠明帝不久后便伤心去了,最后还共葬在一樽金棺中,生虽不同时但死同xué,这不就是最后的结局?”
“皇嫂大约不知,惠明帝后期与一个宫女有染,最后被昭和皇后知晓,昭和皇后气急攻心吐血而亡,惠明帝万分后悔,但是佳人已逝,追悔莫及,就算惠明帝死后两人合葬,又有什么意义?最后两人还没有留下子嗣,继位的是惠明帝弟弟的儿子,这又算什么圆满?”贺渊拱手道,“故事的真相往往比书中残酷,所有惠明帝与昭和皇后也没有那么完美,臣弟告退。”
曲轻裾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突然笑开,看来刚才自己与贺珩的谈话被贺渊听见了,只是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在替贺珩解释,还是在提醒她别相信帝王的专qíng?
又或是两者都有?他既不愿意让自己为了贺珩刚才的话伤qíng,又不想让自己相信帝王专qíng导致日后受伤?
不过,贺渊这么好心提醒自己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感谢自己方才报下淑贵太妃的命?
“皇上?”钱常信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匆匆的回了前殿,他小心拍走贺珩肩膀上的雪花,小心问道,“去福寿宫前您曾说,要与皇后娘娘一起用膳,不知这会儿能否让下面的人准备了?”
贺珩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摸了摸微微发红的耳朵,道:“对了,去看看皇后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便告诉朕一声,朕与她还有棋局没有下完呢。”
“是,”钱常信无奈的退了出去,既然心里牵挂皇后,方才走开又做甚,难不成为了逗着皇后玩?皇上的心思,还真不好猜。
屋子里,贺珩把玩着腰间的荷包,上面的纹路虽比不上绣娘们的手艺,却是他最喜爱之物。
想到曲轻裾,他忍不住又摸了摸还在发红的耳朵,大老爷们这么一本正经的说qíng话,还真有那么些不好意思。
☆、第104章 这样就好
冬日的早晨总是格外的寒冷,守着宫门的禁卫军呼了一口冷气,却不敢跺脚取暖,看着平日一些喜欢骑马上朝的官员纷纷坐上了轿子,这些冻得脸色发僵的守卫心里顿生一种羡慕嫉妒恨的qíng绪。
“嘿,兄弟,听说宁王就要归朝了?”换班下来的两个禁卫军守卫走出宫门,其中一个壮实大汉压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看他才压低声音道,“我昨日听说已经有不少人向皇上奏请此事了。”
稍同行的瘦削守卫露出一副早就知道的表qíng:“宁王归朝不是早就注定的事qíng,先帝在时因为偏爱瑞王,才把宁王关在了京郊山上。如今天寒地冻的,皇子龙孙的身体怎么受得住?皇上又是心思仁厚者,自然会把宁王召回来,你看着吧,不出三日,宁王定会被皇上宣召回朝。”
壮实大汉摸了摸脑袋,憨笑道:“你说得有理,瑞王犯那么大的错,皇上都念着旧qíng没有要他xing命,更别提宁王殿下了。”要他说,宁王还真是被关得有些冤枉,没准当初的刺杀事件真是瑞王做的,只是先帝偏心,才拿了宁王做挡箭牌。
瘦高个见他这幅样子,也不跟他多说,心里却无声叹了口气,这皇家人心思弯弯绕绕,至于真是兄弟qíng深还是别的,都与他们这些做守卫的无关。现在宁王归朝,瑞王却成了毫无实权的郡王,这二位以往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对眼过,瑞王更是行事跋扈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以往宁王可是被他下了不少脸面,这下子宁王回来就有瑞王好瞧的了。
朝堂之上,诸位大臣对宁王归朝之事议论纷纷,有人说宁王是先帝下令关押的,皇上不应更改。也有人说,宁王现在知错能改,又与皇上是亲兄弟,归朝替皇上分忧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为何不该宣召回朝。
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宁王被先帝关押一事存有疑点,甚至有人怀疑先帝是为了护着瑞王而把宁王当做替罪羔羊。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提出这件事实,只是争吵着宁王该不该归朝。
与宁王有嫌隙的人自然不想宁王回来,但是也有人支持宁王归朝,有心人发现,支持宁王归朝的,竟有不少的保皇派,于是这些人就开始想,这莫不是皇上的意思?
如今宁王的势力早已经被撸得一gān二净,原本与宁王亲近的官员也被皇上重用的官员压得死死的,甚至不少俨然也变成了保皇派,皇上此举是想向天下人表明,他对兄弟的友爱之qíng?
君不见原本在先帝时力证宁王有罪的忠义公这会儿改变了口风,大意就是宁王如今知错能改,归朝为皇上分忧才能将功补过云云。
忠义公与罗长青这对狐狸翁婿向来都是跟着皇上走的,这会儿两人又在同一立场,还有谁会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一个早朝下来,就无人敢反对这件事了。
“诸位大人既然都奏请朕的大哥归朝,朕十分欣慰,早年大哥为长,对朕等兄弟颇为照顾,现今朕已为皇帝,想到大雪天里大哥却住在苦寒的山顶便夜夜难以安寝,大哥能归朝为朕分忧,实在大善。”贺珩感慨道,“忠义公,不如由你亲自走一趟,迎宁王回京。”
皇上话里说到什么宁王照顾兄弟,不就是告诉大家他不相信宁王会做出刺杀这样的事qíng?
“臣遵旨,”田晋珂知道皇上是想让宁王承他一个qíng,心中十分感谢皇上对他田家的维护,朝龙座上的帝王深深作揖后,便退到了一边。
一时间有不少人心里又开始酸溜溜了,想想宫里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的皇后,再次感慨没有人家的好命。
如今尚在深宫的曲轻裾手里正翻着一堆拜帖,眼见着就要过新年了,虽然因为先帝驾崩不能大办,但是却又不得取消宴席,顶多办得简陋些,但是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这些呈拜帖进来的都是有身份的命妇们,比如说诚王妃、瑞王妃以及各位公爷夫人侯爷夫人,她随手翻开一张,首先便是给帝后道万福的,然后便是夹杂着呈上来的新年礼单。
至于要赏赐这些人什么东西,曲轻裾身边自然有人去费这个神,曲轻裾所要做的就是听他们照着单子念。
“娘娘,要不您先去歇一会儿,”木槿见皇后娘娘打了一个哈欠,便道,“奴婢们把单子分类好后,再念给您听听便是。”
“不必了,”曲轻裾摆了摆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眼看就要到午时了,等下皇上要过来用膳,你叫厨房的人好好准备。”
“是,”木槿示意银柳去吩咐厨房的人,然后把曲轻裾翻过的拜帖收拢放到一边。
“我听说瑞王与瑞王妃感qíng极不好,在整个京城已经闹得轰轰烈烈,”曲轻裾手里拿着瑞王府的拜帖,“瑞王妃好歹是皇家媳妇,这么闹起来成什么样子?”
“皇后娘娘连您都听说了?”金盏叹了口气,“早在皇上登基前,京城中就常有两人不和的消息传出,现在是越闹越僵了。奴婢还听闻瑞王曾放话要休了瑞王妃,惹得秦家人极其不快。”
秦家人对于曲轻裾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词语,她突然想到韦秦氏,便道:“我记得韦染霜的母亲就是秦家人,不知韦染霜现在如何了?”
金盏闻言便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意:“她算得什么秦家人,不过是秦家的偏远旁支。自从圣母皇太后命人去斥责韦秦氏后不久,秦大人便做主给秦姑娘说了一门亲,只是因为先帝驾崩,婚事便拖了下来。”
“她好歹也算是皇上的表妹,若是出嫁了,想必夫家人也不敢苛待她,”想起韦染霜那副可怜巴巴的小白菜模样,曲轻裾微微挑眉,前提是韦染霜嫁出去后,不要再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谁知道她家怎么想呢,反正也不是好人。”金盏不屑的撇了撇嘴,当初韦染霜想做皇上妾侍的事qíng,她都还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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