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床榻上的父皇,齐璟突然意识到,不管他经历几次人世,父皇终究年纪大了。
再威武的人,总有迟暮的一天,谁也逃不开这命运的终点,哪怕是父皇。
他还隐约记得,父皇在得知二皇兄死在少海以后,悲痛欲绝,也是缠绵病榻了一段时间。
后来父皇如何好的,可能因为太靠近他死时,齐璟的印象十分模糊。
但他可以想象,自己的死对于父皇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怕是叫他伤心又伤身。
想想父皇前半生如此顺遂,到了老时却未必能继续事事顺心如意,那所谓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过是人们的痴心妄想……九州历史上,似乎连活过百岁的帝王都没有。
上辈子,齐璟这些兄弟们,有人早夭,有的殒命,有的也许能做太子、做皇帝,但也不过是早些归于尘土和晚些归于尘土的区别。
大概是感受到了齐璟身上溢出的伤感之意,小十一在意之下,反倒没有刚刚那么惶恐了。
他松开一只抓着齐璟衣襟的手,悄咪咪地摸了摸哥哥的手,只觉得那里冰凉凉的,比在没有炭火的屋外还要冷。
齐璟低头看了小十一一眼,正好看到他黑白分明、天真无邪的眼眸,只觉得暖意从他的小手传了过来。
——就算他自己经历沧桑,小十一可还小,他还有大把享受生命精彩的时间,可不能因为终点一样,就忘记了过程的区别……活得好,和活得不好,差别可大了。
父皇正生着病,齐璟不能对十一笑,只是握住了他的小手,兄弟俩在宽敞的帝王寝殿里,相互支撑。
……
齐钧被三个成年的儿子伺候着喝了药,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看着他们孝顺恭敬,心里还是欣慰满意的。
他的目光往后面移动,就看到了老六、老七和小十一。
老六和老七之间隔着点距离,但离得不算太远,小十一则一如既往地黏着老七,挨着他站不说,还要牵着手。
老七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正牵着十一看过来,眼中俱是关切。
他心中一送,忍着咳嗽对他们道:“站那么远做甚,过来让朕瞧瞧。”
听到父皇的吩咐,齐璟他们当然立刻向前。
七皇子要牵着小皇子,走得稍慢,六皇子步子大,很快就走到了前面,先几步到了榻边。
先到的人自然可以先跟父皇说说话,多些时候表达自己对父亲的思念之情、孺慕之情。
刚刚跟老七一起被撇在后面不能近身,齐琢心中颇有不满。
他和老七、小十一不一样,他可是觉醒了神武的皇子。
虽然还没有及冠,但也已经建府,按照惯例,明年就可能封王、领事,跟几个皇兄一样参与朝政了。
他的生母只是个婕妤,但养母却是四夫人之首的贵妃,论出身,不比二哥、五哥差,比大哥那更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凭何他们能在父皇面前献殷勤,他却只能站在后面看着!
不过,心中纵然有再多不满,他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父皇问什么,齐琢就老老实实答什么,偶尔看看五哥,与平时无异。
齐璟牵着小十一,并没有着急跟皇帝说话,等父皇问完了老六,转过头看向他们,他才叫十一再跟父皇行了一礼。
小家伙不到三岁,又是齐璟好生照看、宠爱着长大的,但是一点不娇气,该学的礼节更是学得分毫不差。
一套拜礼做下来,有些动作虽还显得有些稚嫩,但也已经初具端正的风范,只让人觉得这孩子又可爱又乖巧。
皇帝见了,心中默默称赞,开口却道:“朕只是偶感风寒,岂需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天气冷,明日莫要十一入宫了。”
“十一也有段时间未进宫给皇祖母、给父皇请安了,父皇若是想他,儿臣就再带他入宫。”
老七没有立刻表示反对他,但也没有马上顺着他的话应下,这让皇帝感到熨帖。
父母心疼孩子,但孝道不可荒废。做不做是一回事,想不想做又是另一回事。
“你们几个都有差事,也不要天天守在紫宸殿了,当下解决什么问题最重要,可不要忘记。”
“是,父皇。”几个成年的皇子齐声应和道。
他们不像老六、老七这么悠闲,若真丢了差事不管,那不仅讨好不了父皇,还要受罚。
“今年冬天,看着比去年还要冷,你们也要注意身体,莫仗着年轻就恣意妄为……需知养生之法,等年纪大时再来注意,就已经迟了。”
他毕竟是病着,中气不足,说了几句又咳嗽起来。
诸皇子不敢打扰他养病,很快齐齐行了礼退出了寝殿。
相比于在殿内的默契和有条不紊,出了皇帝的寝殿,几个皇子都无话可聊,随即散去。
只是封王的几个皇子一路,年纪小的三个又是另外一路,并不完全同路。
几顶小轿就这样往不同的方向分开而去,好像预示着什么。
……
皇帝的病情一直有反复,几个皇子虽不是每天陪伴,但日日都会去紫宸殿侍疾。
京里离莱夷半岛虽远,受到海事的影响有限,但可怕的寒冬还是叫人心生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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