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进来,还搁外头杵着作甚,也不嫌晒得慌。”那人说着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甚信儿啊?”那两人将各自挑着的一担子石膏放在草棚外头,依言走到草棚里面,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榻上坐了下来。
“你们这几日过来卖石膏啊,根本也不用跑西坡村那么远,罗三郎的弟子前些时候在咱这离石县周边几个村子,建了好些个水泥作坊呢,你们看哪个近就去哪个。”说话那青年用粗陶碗打了两碗清水过来,递给他们。
“怎的又要弄那么多水泥作坊?”那两个平夷人不解道。
“修水沟用的啊,你们不知道啊,还有那个什么水车,咱郝刺史最近不是正推行呢吗。”店家回答说。
“水渠的事情倒是有听说,水泥作坊的事情还是刚刚得知。”
那两人几口将那碗清水灌下去,又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水,然后便像这租车行的店家询问都有哪几个烧水泥的地方,若是有距离平夷县更近的,到时候他们便也不用到这边来了。
这租车行的店家知道得果然也很详细,当即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都给他们说清楚了。
那罗三郎先前不是说了,要想能挣钱,他们首先就得把离石县这一池水盘活起来,得要有水源,得叫那些外地人乐意往他们离石县来,这几个年轻人都觉得这个话特别有道理,尤其是在他们自己做起了租车行之后,更是明白了交游广阔多结善缘的好处,所以这时候就算是对着两个看起来赤贫赤贫的脚夫,这年轻人的态度也十分地热情友好。
待那两个平夷人走了以后,原本一脸热情友好的那个店家,抬腿就往窝在另一张木榻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他的那个搭档身上踢了一脚。
“诶,别睡了。”他喊道。
“做甚?”他那搭档心情不佳地回了一句。
“你去城里头,把他们几个都找来。”这人说道。
“这大中午的,找他们作甚?”榻上那人翻了个身,根本不想起来。
“咱们得好好谈谈,我看这事不能再耽搁了,赶紧的,得找几个木匠多造些木车。”这人说。
“你傻了吧,买卖都快做不下去了,你还做车呢?”榻上那人这时候总算是提起了一点精神。
“你才傻。”那年轻人说道:“你看那罗三郎他们,现在既然能在咱县城附近建水泥作坊,到时候等那什么灌溉系统推广到平夷定胡那些地方,他们会不会也在那边建几个水泥作坊?”
“……应该是要的吧。”这跟做车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等罗三郎把水泥作坊开到他们那边,一担水泥才要五文钱,还能拿石灰石膏换,还能做工来抵,他们那边的人到时候修不修路?”这人又说。
“……肯定得修。”他那朋友想了想,点头道。就算村子里不修,从县里出来那几条大路总是要修的。
“所以咱就得趁早造车不是。”这家伙说着又给了他那个朋友一脚。
“哎!你说得有道理啊!”他那个朋友这时候总算反应过来了,一个翻身从木榻上坐了起来,高兴道。
“你现在赶紧进城,这事咱得赶在别人前头。”
“我这就去。”
“把他们几个都喊过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哎。”
“谁要是磨磨唧唧,咱就把他给踹了,下回别想再入伙。”
“行。”
他们这些人目前开着这家租车行,常常与那些贩夫走卒打交道,也深刻地体会到在石州这片地方上,地形总是十分多变。
像刚才那两个挑石膏过来卖的平夷人,从他们那边过来,很多地方根本推不了车,只能挑担,但是等走到了平坦的地方以后,挑担就不如推车省力,可他们半道上的,一时又要上哪儿弄车去呢,于是租车行的买卖就来了。
一般用木头打出来的独轮车平板车,并不需要很多本钱。
若是不要求做工多么精致,便不需请那些十分厉害的匠人,只要寻常乡野匠人便能做,工钱也是不高的,再加上他们离石当地木材资源丰富,甚至都不需要花钱去买,自己寻摸个无主的地方砍砍就行了。
所以租车这个买卖的本钱其实是很低的,虽然利润也不高,但是只要他们把摊子铺得足够大,积少成多,那收入肯定也是比较可观的。
这日下午,当罗用赶着马车经过这个租车行的时候,就被这个租车行里的几个店老板给拦了下来。
“三郎三郎,你可是打算要在平夷定胡那边也建水泥作坊?”一个年轻人问罗用道。
“应是要的。”罗用心道这几个家伙反应倒是挺快。
“来来,到棚子里坐。”那几人热情招呼罗用。
“我还得早些回去。”罗用推辞道。
“你上回留给我们那个段子,我们都已经背会了,你过来检查检查。”几个年轻人牵马的牵马,拖人的拖人,几下子就把罗用弄他们那草棚子里面去了。
“这么快?”罗用倒也没有很抗拒。
“自然,不信你来检查检查。”那人说着,从一旁抱了个用秸秆编织的箩筐过来,只见那里面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纸片,每个纸片上面都写满了黑色的方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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