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杉再次摇头。
“永乐时有大书法家沈度。”
何建杉崇拜地看着秦南,大师不愧是大师,知道的就是多。
秦南暗爽,原来装高人这么舒服!
“看来你有背书。”只有秦南听得到的黑袍人说话声。
秦南洋洋得意,心中回答:“好歹是我师父的弟子,不能够给他丢人呀。”
黑袍人轻笑,笑声特别好听,秦南被笑得恼羞成怒:“逃课出去打游戏被师父抓住罚抄的,所以记住了成了吧,真是的,非要我说实话。”
十二三岁的他最是好动的时候,屁股上长钉,坐不住,成天就知道瞎玩,师父布置的课业丁点儿没有完成。那天也是,逃课出去到游戏厅钓乌龟(真的小乌龟,幼稚的和六七岁的小孩子抢着玩),疯玩了一天回家被师父逮住,师父淡淡地看着他他就怂了,蔫头耷脑地跟在师父身后认罚。
此间会客室以前是师父授课的书房,师父临窗而坐烹茶看书,清幽茶香中他就站在书桌前苦大仇深地抄书,时不时抓耳挠腮地看向师父,可怜兮兮的犹如落水的小奶狗。
怅然地望向窗边的那张罗汉床,盘膝坐在那儿的青年清俊的身影仿佛在眼前出现,侧首看着他,让他专心。
“大师?”
秦南收回视线,神情冷淡,“要么不落年款,要么就落款于球形花纹中,更何况你拿来的压手杯落款非沈度笔迹,是出自一般工匠之手。这杯身是假,底托为真,不过是后人利用现代技术拼到一块儿,混淆视听、以次充好罢了。”
“真的可以拆?”秦南心中问黑袍人。
黑袍人说:“可。”
得到一个字就像是得到了特批,犹豫的秦南瞬间打了强心针,捏着底托的边缘用力,在他的眼中就见到底托那儿晕染的一层白雾抗拒地推着粗粝的杯身,就像是帮着他使力一般。
咔哒——
一声脆响,底托彻底与杯身分开。
何建杉傻眼了。
秦南拿着底托端详,发现那层白雾如同松了一口气般平静了下来。
“白雾是什么?”秦南没来由地信任着黑袍人,什么都问他,总觉得他什么都知晓,虽然他连黑袍人是什么人,确切地说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
黑袍人说:“此事罢,告知你。”
秦南:“好。”
何建杉颤抖着声音,“大师……”
秦南:“你们从未发现底部花纹与碗身不匹配吗?”
白着脸的何建杉摇头,“我爷爷把玩研究了好几年,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但当初鉴定的时候吴止戈大师说,这是古人绘画的技巧,看起来更加繁缛多变。”
屁!
二师兄一张嘴,死的能够说成活的,还绘画技巧呢,怎么不说皇帝特许的。
秦南心中说:“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喜欢二师兄。”
黑袍人,“人各有志罢了。”
秦南:“不说他了,你点出的几点我都说了,现在怎么收场?”他又不会修,还把人家的压手杯弄得更坏了。
不动声色的瞧了何建杉一眼,瞧这家伙眼睛直愣愣的,秦南有心叫辆救护车备在一侧,谨防休克啊。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假的。”何建杉捂脑袋,买这个碗没花几个钱,他不心疼,他在意的是爷爷的面子,自从有了这么个宝贝爷爷每逢友人聚会都要拿出来说一番,几乎全青留市都知道他们何家有国宝。
秦南看他可怜,就多解释了几句,用他从黑袍人那儿知道的结合师父教诲的知识,“海水连崖纹多见于大件器物中,彰显恢弘气度,海内升平,此其一。其二,压手杯杯内花纹以狮子滚球为最,鸳鸯心次之,花心者又次之,从未见过麒麟抱珠的,这麒麟画的不伦不类,看起来和狮子差不多,但你见过长鳞片的狮子?其三,青花打眼瞧着浓艳,实则晕染太过,刻意模仿旧物却不得精髓,笔画僵硬,画虎不成反类犬,说的就是它。其四就是刚才说的落款。”
放在以前,特意点出是假的压手杯放在秦南面前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也许是身体残留着的自信和记忆,秦南说的头头是道,酣畅淋漓,说完了看向何建杉,才深觉自己说的有点儿多。
“高人形象坏了?”秦南迟疑地问。
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你很好。”
秦南:“那就好那就好,就怕28岁的秦大师多年经营的形象在我身上毁了。”
秦南虽然年轻,名声还非常不好,但他业务能力强,是古董鉴定界公认的大师,前不久还参与了国家一批珍贵文物的鉴定和修复,风头无两,捧着钱、排着队要见他的人能够从琢园门口排到首都去。其权威性,其今时今日的地位,让托关系、找路子进琢园的何建杉已经相信,自家爷爷爱惜的压手杯是个拼凑出来的假货。
他抿嘴思量再三,还是希望秦大师能够帮忙修复压手杯,至于假货的事儿,他会私底下瞒着爷爷调查清楚。
秦南颔首,“可,三日后来琢园取。”
得到一句准话,何建杉高兴万分,连连道谢。他拿出一张卡,里面有二百万,不好意思地说:“一点小心意。”他占便宜了,两百万就请了名动天下的大师,囊中羞涩就这么点儿实在是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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