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居民推断,今年的喷发时间可能提前。住得近的,更拖家带口,先往族人处安家,等灾难结束再回来。
巨大的引擎声中,绘有各族图腾的星舰陆续开进航空港。
船坞开启,地面控制台发出讯号,星舰缓慢下落。
许多羽城居民,初次目睹鸿鹄旗舰,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
“那就是羽城旗舰?”
“听说鸑鷟的旗舰更厉害。”
“你从哪听说的?”
“我的曾祖父……”
作为蓝域的政-治中心,王城的贸易始终不太发达。
虫族战争之后,蓝域星城愈发繁荣,王城始终维持原样。时至今日,不只被羽城压一头,连岩城和冰城都比不上。
说好听些,是维持传统,保持城市“原貌”。说难听点,议员们各怀私心,整日忙着争-权-夺-利,哪有空闲关注贸易。
羽皇倒是想管,可惜得不到支持,有心无力。
究其根本,对多数人而言,王城维持原样,总体是利大于弊。
“白城主。”
岩城是雕族统治的星域。
生活在鸿鹄主城的金雕,和岩城城主有血缘关系。以此为契机,羽城和岩城一直维持不错的关系。
岩城城主是只四百岁的金雕。
暗金色的头发束在脑后,五官英俊,气势稍显凌厉。修长的身材,蕴含着qiáng大的力量。经过岁月磨砺,xing格褪去浮躁,逐渐变得沉稳。
在白珝面前,金雕城主格外恭敬,丝毫不亚于面见羽皇。
抛开族群和身份不谈,眼前这位,比他的曾曾曾祖父都要年长。即使再漂亮,看起来比自己都要年轻,也是蓝域最“恐怖”的存在。
谁敢找他不自在,绝对是活腻了,花样找死。
眼下就有两群找死的。
金雕城主对二者的智商很表同qíng。
“白头海雕的事qíng,岩城站在羽城这边。”见面之后,简单寒暄几句,金雕城主直入正题,“说到底,黑鹰的爪子伸得太长了。”
“事qíng传得这么快?”
金雕城主点点头,在走出船坞通道前,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之前湖城被石城攻破,栗鸢被屠戮,林城暗中袒护恐鸟,已经是越界。不只岩城,冰城和荒城都很不满。”
说到这里,金雕城主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那之后,羽皇攻破石城,也是黑鹰在私下动作,才会虎头蛇尾,让恐鸟逃过一劫。”
黑鹰有恃无恐,引起公愤仍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联合部分鹰族议员,将鸿鹄排挤出城主议会。
这件事最被人诟病,连青城的鹞鹰都看不下去,当场对黑鹰发怒,两城近乎断绝往来。
“这些事和白头海雕有什么关系?”
“关系不小。”金雕城主道,“羽城传出消息后,各星城都在暗查,发现不少问题。”
也就是说,黑鹰胆大包天,不只将爪子伸进一座星城。
“林城做得很聪明。”金雕城主道,“凡是被查出的族群,都和鹰族没有直接联系。想处置林城,召开城主议会是唯一的办法。”
白珝挑眉,对金雕城主的目的,大概猜出八分。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在议会发难,将黑鹰驱逐出王城。
“huáng焰,你想过没有,以林城的资源,是否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完成整个布局。”
金雕皱眉,这个问题他也曾想过。
“我怀疑,林城同石城早就联合。”
“或许。”白珝弯了一下嘴角,“但不尽然。”
比星城资源,比族群实力,林城能排进前三。但仅凭一座星城,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即便加上石城,难度也相当大。
深究起来,只有一个可能。
羽皇。
金雕沉默了。
羽族内战结束后,蓝域皇位几经更迭,金雕也曾问鼎。假如黑鹰的行动得到授意,岂不是说,他的祖先也有嫌疑?
“这件事有些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白珝摇摇头。
黑鹰的确得到支持,但从目前推断,并非每一任羽皇都知qíng。
为避免权力过度集中,羽皇不能任命同族为议长。黑鹰不愿放弃议会的权利,几千年下来,始终没有触摸到皇位。
随着时间过去,野心越发膨胀,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向往。
万年前,他们因何背叛鸑鷟,已经无法追寻。
现如今,白珝比谁都明白,这个族群怀有何种野心。
这代黑鹰族长过于急躁,喜欢自作聪明。施放诱鲨剂之类的蠢事,只有他才gān得出来。
为今后考量,鸿鹄需要盟友,岩城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鉴于之前教训,白珝不会轻易付出信任。一切会将如何,还有待时间考验。
当前要务是面见羽皇,确认王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走出船坞,金雕城主始终在思考白珝的话。想到某种可能,当即不寒而栗,差点被自己吓到。
转头看向白珝,观察那张千年不变的面容,心头发沉。
huáng焰有种预感,这次王城之行,有极大可能,将决定整个金雕族群的命运。
王城的船坞建在地面,进出不需要升降梯。嫌传送带速度慢,许多人展开光翼,直接飞出色调稍暗的建筑。
船坞前是一片广场。
巨大的喷泉矗立在广场中央。喷泉中心,巨石雕琢成的原始角雕,格外引人注目。
每代羽皇登位,雕像都要更换。
次数多了,基座和雕像很难协调,颇有些不伦不类。
广场两侧是大片新生的糙木。
王城四季分明,冬日尤其酷寒,多数植物会被冻死。偏偏城外的火山整日冒烟,显得格外讽刺。
据记载,荒古时期,凤凰利用火山热能,将这里变成最富饶的原始星。
其后,凤凰族群衰落,他族占据星球,恨不能消除前者的所有痕迹。建筑尚且不放过,遑论地热设施。
有城中居民挖掘遗迹,暗中试着仿制,倒也取得一定成果。但无论如何,都无法破译最主要的部分。
由此可见,凤凰族群的智慧,着实令人惊叹。
这样qiáng悍的族群,仅剩下鸿鹄一支,如何不令人惋惜。
知道羽城旗舰抵达,不说其他人,黑鹰先是吓了一跳。
虫cháo发生时,为边界安全,开出旗舰倒也说得过去。如今没有外界危险,只是到王城“探病”,需要这么夸张?
展示力量?亦或根本就是威胁?
那只活了几千年的鸿鹄,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越想越是没底,黑鹰城主甚至考虑,趁白珝没有发现,放弃之前的计划。
当他下定决心,试着联系石城,却被对方告知,运输舰已经开进羽城。
“为避免被羽城察觉,通讯已在三小时前关闭。”
听到这个消息,黑鹰城主眼前发黑,生出不祥的预感。
太久的顺风顺水,已然让他忘记,发怒的鸿鹄究竟有多么可怕。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
为拉住石城,也为捞出白头海雕,只能硬着头皮冒险。
广场上,议员们等候许久。见到白珝走出船坞,立即上前问候。
木霖站在队伍中,忽然眉心一皱。
“栗颜。”
听到他的声音,鵟雕侧身问道:“什么事?”
“那些人的身上带着东西。”
“东西?”
“对白主有害的东西。”木霖拂开衣袖,现出腕上的光照仪,低声道,“我不敢十分确定,但这种辐she很像那块木片。”
栗颜眯起双眼,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只灰鹰身上。
鵟雕的视线太过锐利,灰鹰被看得很不自在。他不顾黑鹰的阻挠,亲自前来迎接,可是诚意十足。这样盯着他,算怎么回事?
栗颜收回视线,妖艳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灰鹰的表qíng不似做假。
一方连亲族都骗,一方做了pào灰犹不自知。
这群鹰可真有意思。
离开广场,羽城一行和岩城分开,下榻王宫西侧行馆。
待守卫离开,木霖立即取出光照仪,和其他两名医务官分散开,在房间中仔细检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红光频闪,蜂鸣声接连响起,栗颜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白珝靠在宽大的木桌旁,白金色的发丝披在肩后。听着接连不断的蜂鸣声,看着不时亮起的红光,不见半点气恼,反而露-出笑容。
“白主,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栗颜狠狠磨牙,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黑旋没有说话,脸色yīn沉。
脾气最好的燕岚,也抑制不住满心怒火,左手抓过椅背,留下五条划痕。
“用不着生气。”
白珝直起身,示意木霖停下动作,道:“探望过羽皇,我们就返回旗舰。”
在那之前,他需要和黑鹰见个面,简短“聊”上几句。
“白主,这种辐she危害极大,尤其是对您。”对白珝的决定,木霖很不赞同,“我建议,现在立刻返回旗舰。”
如果黑鹰豁出去,到处藏木头,他们真没有太好的办法。
总不能走到哪里,先取光照仪看一看吧?
白珝摇头,道:“见到羽皇之前,暂时不能离开。”
辐she的危害,他十分清楚。但为让对方“安心”,他不介意多留一会。
“可……”
“不用再说了。”白珝打断木霖,道,“一切按照原计划。”
“是!”
白珝主意已定,木霖没法再劝,只能在暗中咬牙。
最好别给他机会。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啄出那只黑鹰的眼珠,扔到地上当球踩!
知晓白珝入住行馆,黑鹰稍微松了口气。如此一来,计划就算成功一半。
“余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当日傍晚,城主们休整过后,一起前往王宫,探望羽皇病qíng。
即使早有准备,知道羽皇重病,见到眼前的qíng形,几人也是吃惊不小。
高挑健美的身材,短短时间内,竟瘦成一把骨头。
眼窝凹陷,头发失去光泽。
皮肤gān枯,牙齿半数脱落,说是形如槁木都不为过。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灰城的鸠鸽xing格温和,和角雕族群的关系最好。见到羽皇的样子,不禁眼圈发红。
“我也不太清楚,说病就病了。”
费力坐起身,羽皇额前冒出一层薄汗。说话时,声音沙哑,半点不见当年的风采。
“王城医官没有办法?”
“试过许多办法,都没用。”
几句话道明qíng况,羽皇艰难的笑了笑。视线扫过众人,摘下象征王权的指环,直接递了出去。
“白城主,给你。”
“陛下?”
“我八成活不了几天,不打算继续在这里耗着。退位后回到族里,或许能好过点。”
话到中途,羽皇重重的咳嗽几声,看着白珝,表qíng中满是遗憾。
“我小时候还想过和你生蛋。这么好愿望,可惜没法实现。早知道,当年进攻石城,真应该多拔几把-鸟-毛。我就是随便说说,大家别介意。”
白珝:“……”
城主们:“……”
随便说说?
这样严肃悲伤的场合,说这些真的合适吗?
不只角雕无缘和鸿鹄生蛋。
纵观蓝域,除已经灭绝的四族凤凰,什么鸟有幸被鸿鹄看上?
再者说,愿望没法实现,就要拔恐鸟的毛,这算哪门子逻辑。最看不惯乌檀的城主,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地行羽族躺枪不冤。
不管羽皇说什么,白珝坚持摇头,没有接受象征王位的指环。
“白城主,你真不要?”羽皇看着他,又咳嗽两声,“难道是觉得王城住着不舒服?说句实话,我也这么觉得。”
“陛下,”白珝温和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早吗?
羽皇不禁苦笑。
突然病成这样,压根找不到原因,只能一天天虚弱下去,躺在王宫里等死。
提前退位,尽快回到族中,死在出生的地方,好歹算是种安慰。
死抓权利不放,在王城留到最后,她能得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
前代羽皇告诉她,不能信任鸿鹄,可以重用黑鹰。
她始终抱持怀疑。
事实上,知晓黑鹰的所作所为,她屡次心生厌恶,更想将他们全部驱逐。
“既然你现在不愿意接受,那我就再多活几天。”
羽皇靠向椅背,沙哑道:“我没法保证能活几天,万一明天就死了,估计会有麻烦。要不然这样,你先把这个拿回去。等我死了,实在不想要再给别人。”
“陛下,您不担心王位继任者?”
“我都死了,担心这些gān嘛。还能从坟墓里飞出来?”
城主们再次无语。
不着调成这样,连鸠鸽都流不出眼泪。
羽皇召见白珝等人,刻意漏掉黑鹰。后者会如何想,全不在她的考虑。
出于直觉,她一直防备黑鹰城主。甚至认为,自己突然病重,和对方脱不开关系。
苦于没有证据,又一天比一天虚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根本无计可施。
换成五十年前,甭管有没有证据,直接亮出爪子,揍不死他丫的!
城主们离开后,羽皇回到寝室,沉沉睡去。
巨石堆砌的墙上,内嵌三盏木质灯罩。在光源照she下,隐隐闪烁红光。
王城暗cháo汹涌,城主议员各怀心思。
羽皇将要退位的消息传出,必将引来一场新的变故。
52书库推荐浏览: 来自远方 星际文 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