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陨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
偃枫缓缓慢慢地念道,每吐出一个字都无比地艰难,他的喉咙仿佛被割破了,从字里流出鲜血来。“这是——我父亲的血?”
焰陨上前扶住他的肩。“轩城主没有要吞并天隐城的意思——”
偃枫仿佛听不到焰陨讲话似的,他盯着焰陨的眼,令后者想起偃攸死时的眼神。“我父亲的尸体在哪?”
“在外面。”
偃枫深深地看了焰陨一眼,快步走出门外。外面围着一群士兵,地上盖着一张白布,依稀可辨里面是一个人。偃枫用力推开堵着自己的人,挤进最前面,白布被掀起来的时候,偃枫的脑子一时有些发懵。
这是他的父亲吗?这个人面容扭曲,双目圆睁,喉咙似乎是碎了,凝结着一块的红褐色血液,触目惊心。他的身上还在源源不断地流逝着修为,因此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只不过这光里的人不是谪仙,而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死人。
不明所以的寂妲依正好在人群之中看到偃枫的身影,宠溺地叫了一声枫儿便快步走来,听到呼唤的偃枫一回头,看到寂妲依的身影,大声地喊道。“不!!”
但已经太迟了,寂妲依已经凑到了人群之中,她的目光惊惧地落在躺着的人身上,与此同时,偃攸身上最后一点修为也流逝,一丝一缕的金色在寂妲依身边绕了绕,尽数消散。偃攸的身体如同如同被迅速抽干血液般变成一具干尸,寂妲依惊叫一声,顿时晕倒在地。
这个美丽而可怜的女人,她目送着羽玥的离去,现如今又目送了偃攸的离去。她在这世间再也没有所爱,以致于万念俱灰。人一旦起了死的念头是很可怕的,就像是心脏被攥住了,因为疼痛,脑子里会时时刻刻地铭记着这种滋味。因此在当天夜里,趁着偃枫抽空出门没有看着自己的时候,寂妲依将藏了许多年的毒液翻了出来,一饮而尽。
死亡是痛苦的,最痛苦的则是等死。寂妲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仿佛有千千万万把刀在用力地捅着自己的五脏六腑,直至出血,失血,直至昏迷又醒来。她不断地压抑着自己的□□,直到偃枫再次进入时看过来的讶异而痛苦的眼神,她觉得身子一轻,嘴角不断涌出血沫,像一只受伤的猫似地蛰伏在偃枫怀里。她伸出手去抚摸偃枫的脸,是那么坚毅而美好,自己曾经也这么鲜活,这么年轻,然而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寂妲依不断地嚼着偃枫的名字,雪白的齿被鲜血染为触目惊心的红色。那血线一路蜿蜒到下颌,锁骨,滑向衣服深处。偃枫的呼喊,哭泣,偃枫的神情,举止,她都看不到,看不到了。
这个女人最终闭上了双眼,再也不会醒来。
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没有人描述得清。总之偃枫不太清楚自己的感受,只是觉得自己混混沌沌的,下面的人不必听从号令,已经迅速地办完了一切事情。
偃影在闻讯赶来的时候,偃枫已经穿上白衣跪在灵堂上。偃影对偃攸和寂妲依是没什么感情的,但是他担心偃枫。偃影轻轻地拍了拍偃枫的背,低唤了一声哥。
偃枫回头看到偃影,无神的双眼似乎流进了一点神采。“你回来了。”偃枫缓缓地嚼着这几个字,嚼到最后语调颤抖,偃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偃枫突然像个孩子似地失声痛哭起来。他哭得歇斯底里,狼狈不堪。偃枫很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在双亲逝世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保持着理性的姿态,甚至没有掉眼泪。却在偃影回来的一瞬间,心理防线顿时溃不成军。
偃枫低喘一声,双眉皱起。他将偃枫扣进怀里,胸膛很快便一片湿润。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楚天翔,后者也难得地皱着眉,一脸不知怎么解决的神色。
偃枫哭累了,便在偃影怀里沉沉睡去。偃影将自己的哥哥抱起来,心中波澜四起。他甚至有些怪罪唐突的偃攸,非要去和天尊城拼个鱼死网破,到头来死得凄惨,带着寂妲依一起,还害得偃枫这么难过。
偃攸和寂妲依的葬礼终究还是结束了,连轩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一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偃枫,二来他不应该为此事负任何责任,因为他没有想吞并天隐城的意思,也并不想让偃攸死。偃攸这把固执的老骨头,在人生的最后一刻,都不忘当一次王母。
连轩心里也很不好过,他没想到自己对落焰城的试探,竟带来了如此无法挽回的后果。
连轩还未想好怎么处理的时候,偃枫却风尘仆仆地来了。他倒是也没动刀动枪的,就是门口那些侍卫拦他不好意思拦,而且也拦不住。所以当侍卫面露难色来报的时候,话音刚落,偃枫就站在了连轩的宫殿门前。
连轩叹了口气,目光顺着人的动作停在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他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卫们。“没用,还不下去。”
侍卫们忙不迭地磕头,快步离开。
“你不想见我?”偃枫问道。
“没有。”
一阵沉默过后,偃枫率先开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连轩的回话很快,因此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空气中一阵一阵的安静,只听得到呼吸声响,令人丧失交流的欲望。
许久过后,连轩打破沉默。“我是不是应该去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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