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望着他颤抖得如风中落叶般的单薄身影，楚越眼神一黯，轻唤了一声。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谢鸳更是激动得泪水狂流。
“孩子……真的是你吗?”
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
“是我，姨，我回来了。”
按住脸上那只柔软温和的手，楚越轻轻蹭了蹭，眼睑低垂，眼底一片哀伤与心疼。
他风华绝代的小姨，他颦笑嫣然的小姨，何时变得如此苍白瘦弱、甚至苍老了?
“宝贝……老天爷……哦，佛主保佑，竟然让你平安回来了。”
谢鸳激动得语无伦次，手里不住地稔着佛珠，又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
“姨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楚越满脸歉然道。
五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的离开，伤害了太多人。
“傻瓜，该说对不起的是姨娘。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说你掉下悬崖，还被……”
说到这，谢鸳陡然止住，脸色一白，说不下去了。
想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由心里一痛。为什么，那孩子会歪成那样……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粗心。
他造的孽，她也有一半责任。
“姨，你是你，他是他。他是个大人了，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了，您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啊。”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般，楚越痛心地捧过她的脸，看着她。
楚越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他小姨为了谢源那混蛋伤心自责。他不明白他小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生出那么恶劣的儿子。
但如果这一切都没得选择，他愿意为了眼前这个女人，选择原谅那个混蛋。
谢鸳脸上泛上一抹苦笑，手重新抚上他的脸颊，轻喃了句：“阿越……如果……你真是我儿子该多好。”
“小姨……”
楚越欲言又止，终究只吐出这两个字。
“好啦，难得见一面，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你有回家吗?你父亲他们，知道你没事的消息吗?”
擦干眼角的泪，女人强颜欢笑道。
“没……我先来的这儿。”
“噗嗤!”
谢鸳终于破涕为笑。
“臭小子，这么关心你小姨啊，一回来就急不可耐来看我。还是……你就想来看看你小姨我光头的丑样?”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越听得心里一阵难受。
是啊，他小姨那么美丽的一头长发就这么没了，她那么爱美的一个人，舍弃时该有多心疼。
都怪他……
手下双拳悄然握紧，楚越突然抬起头坚定道：“小姨，我们还俗吧!”
“……?”
“还俗吧!我不要你一个人孤独地在这清冷的寺庙中度过余生!”
“……孩子，你在说什么傻话?”谢鸳哭笑不得。敢情兜兜转转，还是来了个说客，只是这次换了个人。
“我既已皈依了佛法，便是佛祖的人。俗世凡尘于我而言，便是另一个世界了。”说着双手合十，又开始默念诵经了。
“那您是要抛弃我们吗?”
楚越不死心地大声道。
“不再理会凡尘一切纷杂事物，若您真能做到，今天看到我站在这，又怎会如此激动?”
“……六根不静，尚需修行。阿弥陀佛。”
净尘转过身，低声自语道。似在与他说，又似在自我告诫。
楚越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一阵明灭不定，似在挣扎什么。最后，终究放弃一般轻叹了口气。
“算了，小姨。我不逼你，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你的愿望……我尊重你的决定。我走了，你保重。”
失落的语气与沉重的步伐，让她勉强沉寂下来的心，再次躁动。
小越!
终究不舍地睁开了眼，转头嘴唇微启想唤住他，但理智及时制止了她。
唤住他以后又当如何呢?又不能如他所愿下山……
正挣扎着，突然看见那孩子一只手扶着柱子，一手捂着胸口闷哼了一声。
谢鸳一惊，顿时什么都不顾地跑上前，满脸焦虑。
“小越!你的身体……”
“不是不在乎吗?”
楚越瞬间打断她，一双眼睛明亮而耀人。
“……”
谢鸳张大了嘴巴。
“小姨，承认吧——人是无法抛弃自己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思的。人，终究是人，不是什么佛祖，你无法真正割舍下这个尘世的!”
说完这些后，也不顾愣在原地的女人，楚越安静地踏出了院门。
“小姨……谢鸳女士，我和姨父他们会在山下等你的。您什么时候想通了，便什么时候回来找我们吧。我们——会一直等你的。”
山门外，逐渐远去的声音，却再次让强装坚强的女人，泣不成声。
山脚下。
男人背靠着车，望着施施然走下山的某人，撩了撩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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