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十八分钟,视频时间接近一半的场景显示的都这种充满了荒诞感的、让人心底发寒的黑白默片,足足有二十多张不同的面孔参与了这场对这六位农民工的分食盛宴;他们中有些人的“出场”并不多、正脸也只是偶然闪过镜头,但相信在这出如同森罗地狱般的黑白戏剧中,看过的人不会忘记哪怕是一秒钟的“亮相”者。
陈友孝当然是知道这个盲井系列案件的,他看过卷宗。但平面的文字比不上如此真实感强烈的画面带来的冲击,十八分钟结束,他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六段默片中没有任何夸张的场面,物保部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将长长的卷宗中那些警方通过多方调查才取证获得的细节完整地呈现了出来,其中的一些细节乃至参与者甚至是警方都没有查到、或是没有确凿证据无法定罪的。
安静再次出现在镜头里,声音冰冷得像是能把人冻僵,嘴唇轻启,缓缓念道:“11年初,x省警方接到举报,对陈大民等六人的死亡真相展开调查,半年的调查取证、三省警方联合下,将李国茂等十一名案犯缉拿归案。11年末,包括李国茂在内的三名主犯由x省法院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但这,并不是结束。”
“参与者,也并非仅有接受法律制裁的李国茂等人。”
安静走在一个看上去挺富裕的山村内,当他说完话时,他走到一户人家门前,推门而入。
画面再转,一名垂垂老矣、满脸皱纹和老人斑的老年人出现在镜头中,但这个老人身处的背景并不是这个老村民的家,而是……某个矿场内!
这个老人,没有直接参与对六名农民工的杀害,但也曾经作为扮演死者家属的人,在这个矿场中央抱着遗像跪地,哭天抹泪地叫喊着“儿子”的名字!
老人正面对着镜头,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窘迫畏缩,神情自若地坐在小板凳上抽着旱烟,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身处于这个矿场场景内有丝毫的古怪,放松得像是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悠闲地嗮着太阳一样。
“你叫李二根,是李国茂的父亲。”安静那没有丝毫波动的声音在画外响起。
“啊,我是国贸他爹。”老人神『色』自然地点点头,语气像是与人在唠叨家常似的。
“你儿子直接动手杀了四人,间接参与杀害两人,11年末被判枪决。”
老人淡然的神『色』中『露』出痛苦之『色』,平端着的旱烟杆垂了下来,沉默片刻后摇头道:“莫说了,我儿运气背,有人要整我们老李家,都是我儿在外面惹到人了。”
“你儿子杀了四个人,用六条陌生人的『性』命骗了巨额赔偿金。”
“那是我儿有本事,有路子,能骗到钱,【哔——】村这么多后生,有几个能像我儿一样带起村里人一起发财?”老人抬头看向镜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坦然地道。
“他杀了人。”
“嘿,有本事的人杀别人,没本事的人被别个杀。”老人用那副固执老年人特有的、自以为智慧睿智的冷酷表情道,“你去看看,【哔——】村上下多少人都是因为我儿才苦到钱,才养得活家里一家大小。”他将旱烟杆在地上嗑了下,神『色』中浮现戾气,“都是【哔——】家那个傻儿子管不到嘴把我儿卖了,我看啊,那个【哔——】肯定是嫉妒我儿比他能干,收了外人的好处来整我老李家!”他重重地将旱烟杆嗑到地上,那愤怒的表情和用力的动作,就像是他正在用旱烟杆抽那些出卖他儿子的、不知好歹的白眼狼村民一样。
陈友孝的额头浮起青筋,人也坐了起来,警方卷宗是提到过这个李国茂的父亲的,如果陈友孝没有记错的话,七年前盲井系列案案发时,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面对着来调查的警方一直在装老朽、老迈,像是已经老年痴呆没有自理能力、对儿子干的事儿都不了解一样;七年后,这个老人也八十了吧,看他这样冷静的言辞、条例清晰的强盗逻辑,他真的是个不能理事的老人吗?!
老人的镜头结束,又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镜头内。这个年轻人的背景也是一处全新的矿场,一个连加固的钢筋架子都很新的矿洞内。
“你叫谢玉民。”安静的声音再度于画外响起。
“啊。”年轻人双手『插』兜,很轻松地站在原地,似乎还饶有兴致地、带着些怀念地打量着这个矿洞。
“11年,你16岁,你为你的姑父做伪证,证明他在案发时没有离开家乡,让你的姑父逃脱法律制裁。”
“我的亲姑父,我肯定是要保他的嘛。”年轻人转脸看向镜头,一副你仿佛在说废话的不耐烦模样。
“你的姑父亲手杀死j省民工董小山,他曾经在酒后将此事告诉过你,而你也以此为豪,在你上职中的时候,你欺凌同学期间并威胁过对方,你认识杀过人的人,如果你的同学不老实,你要找人杀他全家。”
“有这事,我就是吓一吓那个胆小鬼。”年轻人不以为意地笑道。
“你并不认为你姑父杀了人就应该接受法律制裁?”
“嗨,你都说了那是我亲姑父,凭什么我要去帮一个不认识的外人整他?”年轻人再度用那副不耐烦的表情说道,“姓董的死都死了,为了个死人还要把我姑父赔进去?为着那些死了的家伙我们村多少人给抓进去了,李老叔都给枪毙了,还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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