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辞也未再出声,神色淡淡地收了书卷,转身翻阅起别的书来。
姜桓盯着他,心里像有猫爪子在挠,实在受不了这极致的安静,绕到他跟前,举起手,语气轻得像在哄人:“道君可是生气了?方才是个意外,我保证不是故意的。”
风越辞道:“我知。”
姜桓掩饰般地抬手干咳两声,抚过方才碰到他脸颊的地方,一时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若真是故意,只怕这会就要被一箭钉在墙上了。
“道君,”姜桓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平复纷涌的心绪,不再提那个意外,转而问:“你对姜帝很感兴趣么?”
风越辞道:“并非。”
姜桓不解地问:“那你为何一直在找跟他有关的书?”
风越辞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平静道:“校长思乡心切,然魔王无迹可寻。我曾问过季姑娘,她却道自己只是守门人。四无奇境出现的时机非她能定,其中隐秘也非她能解,既然如此,不若先寻姜帝九重天阙。”
四无奇境神妙莫测,虽说无处不在,但寻不到时机找不到门也是枉然。
九重天阙却不同,它的位置是固定的。
何况,九重天阙望浮宫,原本就是昔年魔王住处——碧空境。
“所以你费尽心思,入四无奇境,寻九重天阙,都是为了帮校长达成心愿?”姜桓摇摇头,心中对校长从三分敬重变为了十分讨厌,“你对那老头也太好了!”
风越辞道:“姜公子,不可对校长不敬。”
姜桓道:“我现在很后悔,倘若我早几年过来就好了。”
早些年过来,说不定还能看到漂亮可爱又乖巧的幼年版风越辞,说不定能从校长那将人拐过来自己养,这会就能拥有一个对着他笑的大美人了。
风越辞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在书楼内翻了一下午的书。
换做以前,姜桓早就不耐烦了,可眼下却陪着他待了一下午,也没觉得无聊,甚至还意犹未尽,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
出了藏书楼,夕阳将沉,天色已暗。
年轻的学子们被琴声弄得面如菜色,一个个形象全无地倒了一地,还得竖着耳朵,可怜巴巴地听苏令谋讲书数课。
苏令谋却嫌不够,叫了小书灵帮忙,时不时地蹦出某个生僻的问答题来,折磨得小朋友们欲生欲死。
青牛仰头,迈着蹄子跑过来,十分骄傲地眨了眨大眼睛。
风越辞抚了抚它头角,道:“很乖。”
青牛口中发出类似撒娇的叫声,大眼睛眯成了缝,开心地原地转圈圈。
风越辞又叮嘱它在这里帮忙,与苏令谋交代后,便与姜桓回了竹楼。
夜色沉沉,无风,却有明月皎皎悬于中天,如练的光华洒落满院,不需灯火照明,便已十分明亮了。
院中亭间,一坛酒静静摆放在桌上,仍未开封。
姜桓一进来就看见了,不禁偏头一笑,“道君,这回该陪我饮酒了吧?”
风越辞倒也有言必行,轻轻颔首。
两人走到亭间相对而坐,风越辞拂袖化出一只杯盏递了过去。
姜桓转了转杯盏,眉梢微扬:“道君该不会以为陪我饮酒就是看着我喝吧?”
风越辞抬头看他,没开口,却仿佛在反问——不是吗?
姜桓忍笑,一敲杯盏,又化出一只来递到他跟前,摇头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是道君请我,自然要一起喝了。我特地问过林姑娘,灵酒便如同药果清露,喝上几杯对你身体并无大碍,反而可以暖身。”
风越辞却看着杯盏,静静道:“我不会饮酒。”
“你就当喝水,有什么不会的?”姜桓笑了笑,直接动手开坛,浓郁的酒香顿时漫延开来,“道君自己酿的酒,不想尝一尝吗?”
姜桓斟满酒,端起尝了一口,只觉香甜冷冽,回味时又有如火的烈气升腾,连连赞道:“好酒好酒,道君真是厉害,这世上怕是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了。”
风越辞道:“是书中所讲甚为清晰,非我之功劳。”
清酒漾开涟漪,映出天边明月,十分诱人。
姜桓目光殷切地盯着他,示意他尝尝,风越辞见此,终于抬手持了杯盏,置于唇边。
姜桓期待地问他:“如何?”
风越辞顿了顿,才道:“尚可,只有些灼人。”
“普通的酒喝着与清水无异,不过你酿的是灵酒……”姜桓原本与他解释一下,却忽然见他雪白面容上浮起淡淡薄红,清艳无匹,一时竟看呆了,语无伦次地道:“灵酒,灵酒那个,没关系,你体寒如冰,可以多喝两杯,没关系,对你身体好,多喝点。”
风越辞微微仰头,将一杯酒饮尽。
姜桓瞧着他修长的脖颈,顿时也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后不动声色地拿起酒坛,再次为两人斟满,“先前道君问过,这世上可有什么是我真正在意的。我仔细想来,从前的确是没有。”
风越辞道:“姜公子这样,亦无不可。”
世上千百种人,千百种活法,没有谁有资格要求别人同你一样。心怀天下者固然值得敬重,独善其身者未必要受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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