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疼不疼?”
姜桓定定望着他,摇摇头,满是欢喜地笑道:“不疼。我很开心,阿越在心疼我。”
风越辞静默片刻,道:“我抱一抱你,可好?”
纵是天上仙,不解红尘事,亦不能不为这深情所动。
姜桓一伸手,便紧紧抱住了他,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原本已经想不起来那时有多疼,可阿越这一声软语,叫我骨头都碎了。哪怕下一刻为你去死,也绝无二话的。”
风越辞道:“不可胡言。”
姜桓在他脖颈处轻嗅,笑道:“我是有这个心,可现在还不能死。我要跟阿越在一起千年万年,直到你我都化作烟尘消散于天地间,还要相依相伴,永不分离,好不好?”
风越辞双目微阖,应道:“好。”
洞外传来嘈杂声,少年蓦地惊醒过来,强撑着伤势跑了出去。
“快!在那!”
“赶紧追啊!”
“他快不行了,抓住他就是天大的功劳!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少年持刀,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狼狈得几乎看不出曾是姜氏皇朝最骄狂的四皇子。
黑夜下,山林间,追兵围剿而来,杀戮声不绝于耳。
当手中长刀刺入最后一人的身体时,不知谁放了火,点燃了四周丛林树木,漫天火光如同咆哮的野兽几欲将他吞没。
姜望庭大口大口地呕出血,无力地倒下,眼皮沉重而倦怠。
别睡!不能睡!
醒来,站起来,跑出去啊!
他不能就这样认输,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少年睁着眼睛,望着漆黑长夜,仿佛他此刻心境一般,沉得没有边际,看不到一丝光亮,唯有火势不停,汹涌而来。
忽然间,簌簌林响,晚风携来一场灵雨飘落,水花溅起尘埃,悄无声息湮灭了火光。
朦胧雾中,有人缓步而来,莹白腕持青竹伞,全身素白,泼墨长发,恍惚间是天上明月落入凡尘,皎皎清辉,皑皑如雪。
然而青伞微移,却是露出一张戴着厉鬼面具的脸。
姜望庭余光瞥到一片衣角,干净得不染尘埃,像是无心飘过的云,慢悠悠地停在了他跟前。
随即,温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紧绷地神经刹那间松开,他只觉如潮的倦意涌来,忍不住抬手,死死抓住了一片衣袖。
他道:“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是来带我走的……神仙吗?”
眼前模糊一片,唯见隐隐约约的影子,恍如天人临凡,不可方物。
清淡声音响起,道:“你该睡了。”
姜望庭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安静,平淡,从容,叫人不知不觉便升出一股安心感。
他终于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风越辞静静地望着白衣人,目光微动,泛起几分波澜,道:“他是我。”
并非疑问,而是无比肯定的语气,没有人会认错自己。
姜桓握住他的手,道:“自然是你。姜帝一生少有败场,偏偏在最狼狈不堪时遇见了心上之人。阿越,我从不信命的,唯独这一次,信了。”
风越辞摇摇头,道:“意坚韧,心自傲,骨未销,神不散,怎言狼狈不堪?”
姜桓呆住了——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不同的心境,却是一样的动容。
天际露白,晨光破晓。
姜望庭倏地从床上坐起,愣了半天,低头一看,除了那身粘尘带血的衣物,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出半点逃亡留下的痕迹了。
他好像只是在皇城中睡了一觉醒来,还是那个完好无损的天之骄子。
“我……不对!”姜望庭跳下床,飞快地冲出屋子,险些撞上人,连退三步,忙道:“对不住对不——”
抬头一看,道歉声戛然而止。
四野空旷,山林幽谷。
白衣人影置身花丛云海,脸上戴着个鬼面具,看不清楚样貌,可观他流云广袖,身姿极美,翩然出尘,纵然鬼面吓人,亦半点不觉可怕。
姜望庭脱口道:“神仙?”
他想起沉睡前的惊鸿一瞥,是眼前之人救了他。
白衣人挥袖间,灵雨飘洒,落花重绽,叫小少年愣了愣,忽然想起先前在皇城中骆冰莹使出的冰刃术法。
姜望庭又问:“你是神仙吗?”
白衣人道:“是修道之人。”
眼前人气场太盛,姜望庭看着他,又低头看到自己脏乱如乞丐的模样,下意识又退了几步,无端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我……”姜望庭顿了顿,才道:“我记得是你救了我,连我身上的伤也被治好了,多谢你。”
白衣人道:“不必。”
姜望庭低声道:“可我现下狼狈不堪,除了这条命,也不知如何报答阁下的救命之恩。倘若阁下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只要不违原则,我都可以为你去做。”
白衣人头也未抬,淡淡道:“意坚韧,心自傲,骨未销,神不散,怎言狼狈不堪?”
姜望庭呆住,风越辞也微怔。
姜桓唇角微扬道:“春风本无意,搅乱一池水。阿越撩人不自知,还怪旁人为你神魂颠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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