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还是一个训堂。”
老夫人欣慰颔首:“兄弟俩有个照应。”
脱了狐裘,洛玉只剩两件玄黑薄衣,暗印花纹,金线勾边,腰坠羊脂流云百福玉,风度翩然,十分抽条。
老夫人命下人取氅衣来,让他穿上。
“尽会显抽条,冷了都不晓得添衣。”
末了,又接着之前的话题,同李大小姐说:“老了身子不利索,少有出门,不晓得大家的近况,你母亲如何了?上回差人送去的补药吃了多少了?走的时候再过来拿一些罢,记得代我向你娘问好。”
李芮溪笑回:“劳烦祖母挂记,母亲近来好多了。”
……
族亲聚会就是这样,拉家常闲谈,小辈们约了晚上去游湖看花灯。
夜幕临近,灯树千光照,火光映着积雪,亮如白昼,十里长街人声鼎沸,热闹辉煌,姑娘们觉得稀奇,一路看一路买,甚是欢喜。洛玉兴趣泛泛,便去船上候着,李显比他先到,从帘中探出脑袋:“就等你了。”
拨帘而入,四人盘坐在圆酒桌周围,李家二少李景风,李荣年的小儿子,以及两个陈家旧识,陈仁安和陈仁永两兄弟。酒桌中央搁着铜锅,噗噗作响,香气四溢,桌上摆满了食材,天儿冷,最宜烫火锅。
洛玉撩起长袍,就近而坐,李显替他斟酒。
“不知诸位哥哥也在,”他说道,举杯敬酒,“我先自罚一杯。”
“恰巧经过这里,见到李兄两个,说你也在,便不请自来了。”陈仁安回道,给他满上,回敬一杯。
洛玉再一一敬酒,五人对坐长谈。
“洛兄、李兄进了应天学府,还未恭喜两位,某敬一杯,以表祝贺。”陈仁永道,他们几个原先是一个学堂,他们仨儿进的是应天学府的下属院——毓秀书院。
“陈兄谬赞,不过混日子罢了。”
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铜锅煮肉越煮越香,浓白的汤汁上下翻滚,烟气升起,环动缭绕,洛玉晚饭没动几筷子,现两杯酒下肚,食欲大开,涮了不少肥美的牛羊肉。吃到一半时,加了个红锅,红椒鲜香,又辣又麻,一红一白两锅,吃了个爽快。
夜风猎猎,船随波摇,前边湖岸的花灯往这头飘,船夫抱着旱烟深深吸了口,寒气、烟气缠作一团,逐渐稀散。盏盏花灯堆聚,把船团团围住,船里船外昏黄交映。船夫取下船桨,在水中用力荡了数下,花灯随波流,四下飘开。
忽而,碰的一声,整个船身剧烈摇动。
洛玉唤来船夫询问,方才那一撞,铜锅里的滚汤洒出,全洒在他跟李显身上,他还好,李显右手烫得通红,起了燎泡。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船夫见他们身着华服锦袍,器宇不凡,知是官家人,忙跪下求饶,“后边的船撞尾了,实在是对不住,还请诸位大人饶命。”
这船在岸边停得好好的,开都没开,自然不关船夫的事,李显也不是不讲理的,直接出门找那个不长眼的撞船的算账。
那船上一同岁的白袍少年正把着桨,罪魁祸首无疑了。
李显火气冲天,都快跳过去打人了,但见了白袍少年身后之人,堪堪止住。
“不知世子在此,恕罪。”
“既然遇到,几位不如上来喝两杯。”淮西王世子韩青云哂笑,开口相邀。
“如此,便多谢世子了。”
五人转至对方船上。
少年看到李显右手烫伤,自知理亏,拱手作揖,歉然道:“对……对不……住……”他声若蚊蝇,结结巴巴,李显没听清,暗道倒霉,要不是世子在,非得揍这小子一顿。
进了船,里面的人皆穿白袍,巧了,陆氏一族,真是冤家路窄。
陆氏家风雅正,素以君子风范著称,乃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文人世家,翰林院的学士、应天书院的教官大半出自陆氏门下。说起两方的恩怨,无非就是相看两厌,你觉得我冥顽不化、纨绔难训,我觉得你自命清高、矫揉造作。
“晦气,遇到这群披麻戴孝的。”李显低声道,白衣白袍,顽固守旧,可不是披麻戴孝么。
洛玉示意他少说两句,随众人入座。
韩青云惯会享受,船内颇宽敞,虎皮做垫子,左上角烧着熏香,正中间是牡丹刻印的暖炉,六张楠木桌环绕摆放,美酒佳肴一应俱全,他招来侍从,吩咐加两张桌子。
俄顷,数名女子抬着小桌、端了酒菜鱼贯而入,她们身形丰腴,穿着大胆,胸前玉兔儿半隐半遮,呼之欲出,细腰若柳,巧笑嫣然,一颦一动,自是风光无限。
向来恪守规礼的陆家子弟纷纷面红耳赤,或偏头或垂首。
洛玉环顾四周,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好看的凤眼眯了眯,不自觉皱眉。
酒过三巡,醉意上头,他借故醒酒离席,到船尾吹风。
寒风朔朔,跟刀子似的,洛玉拢紧狐裘,雪愈发大了,绵绵堆落在肩头,这才一会子功夫,他浓密的睫毛上都冻出了白霜,眼里白茫茫一片。
不经意间抬眼,却是惊喜交加,他喉头微动,眸色渐深,甫又将目光移开,佯作不曾看见,眺望那灯火流动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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