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气。”纪晓棠就摸了摸穆万杰的脑瓜顶。
别看穆万杰平时也很娇惯。但是在习武方面,穆洪,还有穆家英和张氏夫妻两个却不会宠着他。
穆万杰每天也有许多功课要做。
“怎么小杰也会折燕子和葫芦?”纪晓棠看见穆万杰拿了个刚这好的燕子在手里,就问道。
穆万杰就嘿嘿地笑。
“他会什么。不过是要跟着捣乱罢了。”沈氏就笑道。
“才不是哩。”穆万杰就不依,“我有帮祖母。晓棠姐姐。”
穆万杰所说的帮忙,不过是把沈氏、纪晓棠折好的燕子打开。有将她们折好的葫芦都chuī的鼓起来。
折好的燕子和葫芦,还要加上彩色的坠子。都贴到房梁等各处去。暖融融的风chuī进屋子里,一排排的燕子和彩色葫芦随风摇摆,竟是十分的好看。
很快,穆洪、穆家英、穆家豪、张氏和纪三老爷也来了。
原来今天穆家父子都在家休沐,方才这些人都是往小校场习练功夫去了。
进屋来看见这一屋子的燕子和葫芦,穆洪就很开心。
穆洪就跟沈氏商量起过节的事qíng来。端午还要有些天,而在那之前。
“晓棠来了,也没各处好好逛一逛。还有她小叔,每天也只在家里,不是念书,就是跟你们习武。”沈氏轻声地说道,“正好要到端午了。你看哪天你们爷们儿都有空,咱们一家子往城外螺女庙去逛一遭,正好我也要上香还原。”
穆洪听沈氏这样说,哪里有不答应的。
“这样好。我看就是后天吧,”穆洪想了想,就道,“正好这两天卫所里没什么事,我们就告一天的假。……还有,正好将阿佑一起叫上。那天是他休沐。”
穆洪将这个打算跟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一说,两个人也很乐意。
“螺女庙,我听二嫂说过,在府城大大有名啊。”纪三老爷就道。
“你二嫂小时候,我常带了她去的。”沈氏就道,说到纪二太太,沈氏的心qíng越发地好,就问纪晓棠有没有听纪二太太讲过。
“娘是跟我说过。说这螺女庙还有典故的。”纪晓棠就道。
“是有典故。”沈氏就点头,一面慢声细语地跟纪晓棠说起了螺女庙的典故。
螺女庙的所在,是任安城外一座山,山的名字就叫做螺女山。而原本在任安城外,是没有这座山的。传说中,这座山是天帝的小女儿怜惜任安地方贫瘠,百姓辛苦,下凡幻化而成。因为形状像极了一只海螺,就取名叫做螺女山。
任安本来土地贫瘠,气候恶劣,可自从有了这座螺女山之后,任安就开始风调雨顺,土地也变得肥沃起来。
人们都说,这是小仙女带来的福气。
为了纪念这位小仙女,任安人捐出资财,就在山上建了一座螺女庙,受四方香火。
“你娘在螺女庙也曾许过愿,你去了,也替你娘拜一拜吧。”沈氏就对纪晓棠说道。
纪晓棠自然点头应承。
五月初二,穆家众人出城,就往螺女庙来。
穆洪父子三人、纪三老爷、祁佑年都是骑马,纪晓棠和穆万杰跟着沈氏坐了一辆马车,张氏带着众丫头媳妇另外坐了三辆马车,小厮家丁有骑马、有步下,一路围随。浩浩dàngdàng地就到了螺女山脚下。
螺女山并不高,从山脚下就有人工的石街直到螺女庙前。为表虔诚,前来庙里进香的人都是步行上山。
沈氏就是极虔诚的人。因此,众人就都在山下下马、下车。张氏拉着穆万杰,纪晓棠扶着沈氏,穆洪等人前后跟随,众人沿着石阶而上。来到螺女庙前。
早有庙里的住持得到消息。带着知客僧人在庙门口迎接。
沈氏带着纪晓棠先到大殿。大殿上供着一位身穿彩衣、眉目端庄的女神像,正是传说中的天帝小女儿螺女。
沈氏就拈香在神像前拜了,然后才是张氏。
至于穆洪等人。只在一边跟着住持说话,并不到神像前跪拜。原来这螺女庙来拜的多是女眷,男人们大多是陪同而来。
到纪晓棠要拜时,沈氏就特意嘱咐她。要拜两次。一次是替纪二太太。
“你娘这么多年才得了你弟弟,听你们说。很是经历过些艰难的。你替你娘多磕一个头,螺女娘娘保佑你娘和你弟弟。”沈氏就道。
纪晓棠自然应允。
替纪二太太拜过了,沈氏就要纪晓棠自己再拜。
“可有什么求的,你只诚心地、暗暗地说给螺女娘娘知道。螺女娘娘才可保佑你心想事成。”沈氏这样说着。慈祥的神态中似乎颇含深意。
“大姐嫁了姐夫,之前就来着螺女庙中拜过的。”张氏就笑着对纪晓棠道。她压低了声音,但是嗓门依旧不小。
穆洪那边几个人就纷纷地看了过来。
纪晓棠眼角的余光扫过。只觉得祁佑年的目光格外炽烈。
在大殿之中拜过,又由住持陪着在庙里四处随喜了一番。这才又到静室中吃茶。
“我有师弟从南面来,沿途颇有些见闻,叫出来给众位施主解解闷吧。”吃过了一道茶,住持就说道。
穆洪就点头。
住持就打发了小沙弥出去,一会的工夫,就领了一个瘦削的僧人进来。
大家相互见礼问询,僧人就在座上坐了。
这僧人十分健谈,说起在南面的见闻就如数家珍。也许是看到穆洪几个都是军官的打扮,这僧人就说起在福建和江浙等地的见闻来。
“……亏得是福建的祁将军能gān,这两年倭寇委实消停了不少。”
说到倭寇,穆洪几个都很感兴趣,问了僧人许多的问题。
倭寇来犯,多在福建和江浙沿海上岸,就近劫掠。任安虽然也近海,但是却极少有倭寇之患。这大概是因为任安地方比不得福建、江浙富庶,又近京畿,且海上通路并不发达的缘故。
虽任安并无倭寇,但是穆洪父子还有祁佑年却都是跟倭寇打过仗的。
江浙一带倭寇猖獗时,就有调动任安等地卫所兵力增援的习惯。他们几个人身上的军功,就有不少是打倭寇打来的。
说到倭寇消停了不少,这确实是实qíng。然而僧人的口气中却隐隐带着忧虑。
“从南面一路北上,途径沿海几地,虽还不曾有倭寇来犯,却有倭国làng人的行迹。”僧人就道。
“今年加qiáng了南面的海防,不会给倭寇可乘之机。那些làng人虽可恶,应该也翻不起什么风làng来。”穆洪就道。
纪晓棠正在喝茶,听到倭寇、làng人,一时就听得有些出神。
她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
任安地位历来不受倭寇侵扰,也就是穆洪这些人对倭寇耳熟能详,至于民间,尚有许多百姓不知倭寇为何物的。
然而,就是隆安六年,有倭寇来犯任安。
正因为南面防范的紧,倭寇们没有可乘之机,所以才铤而走险,沿海隐匿北上,以làng人身份为掩护,化整为零,劫掠了任安沿海几处富庶的乡镇。
清远县并没有受到滋扰,所以直到此刻僧人提起làng人和倭寇,纪晓棠才猛然想起这件事qíng。
纪晓棠微微皱眉,仔细回想。
当时共有六座村镇被倭寇劫掠,倭寇共劫掠金银财物总计达二十万两,杀死人命共计一千五百六十三人,杀伤人命无数。
这些数字,纪晓棠还是在谢知县给纪二老爷送来的邸报中看到的。
没想起时还好,一旦想起来,纪晓棠却是不能不痛心。
倭寇贪狠,不只劫掠财物,一个铜板也不肯放过,更视人命如糙芥。当时就有富庶的村子一夜之间被劫掠一空。倭寇劫掠之后,还放了一把火。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幼无一人幸免,都死在了倭寇的手中。
这一世,既然她提前记起了这件事,那就不能再让惨事发生。
可是要如何阻止惨事发生,却还需仔细思量。
纪晓棠皱眉沉思,事qíng的关键,就是那个富庶的村子。
那个村子的名字,叫做万家村。纪晓棠听谢知县跟纪二老爷说过,倭寇杀尽村中的百姓,还有一个小小的缘故在内。
倭寇劫掠地方,必定会先一步派人探路。
其中就有一个倭寇,做làng人的打扮探路到了万家村。这个làng人不仅贪财好杀,同时还非常好色。他在万家村遇见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见左右无人就上前调戏。
然而那万姓女子却是个刚烈的,不肯受rǔ。她挨了那làng人一刀,拼命逃开,叫来了村子里的人。
làng人在村人的围攻下受了伤,逃回倭寇们的藏身地。
倭寇的头领,却正是这làng人的亲兄长,就发誓要为làng人报仇,所以才有了万家村的惨案。
劫掠万家村之后,倭寇们一路沿海,又劫掠了其余五个村镇,才由海上逃走。
任安府反应不及,等追兵赶到,倭寇们已经在海上。任安并没有足够了水上兵力,只能放任倭寇们逃走。
后来,那些倭寇走到东南沿海,遇到东南水军的埋伏,死伤大半。
东南水军因为这次胜利,军威大振,军中官兵多加官进爵。
làng人探路到万家村,应该是五月初一日。倭寇夜袭万家村,则是在五月初五日。他们特意选了端午当日,就是看中这一天大家过节,更加没有防备。
今天是五月初二,如果前世的事qíng还要发生,那么làng人已经到了万家村,并受伤逃走。
到五月初五日,却还有时间。
只是,这件事,要怎么告诉给大家知道?僧人显然是并不知道万家村的事。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如此。
纪晓棠略一思索,就在沈氏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站起身,悄悄地出了静室。她说到后山走走,不要人陪,然而沈氏还是打发了张氏和一众丫头跟了出来。
要将张氏和丫头们支开一会,这却并不是难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传讯
纪晓棠找了借口,将张氏和众丫头都支开了,她自己就在后山的树林中坐了一会。这树林中有小亭,还有几条蜿蜒的小路通往山下,只是人迹少至。
等听到张氏和丫头们回来的声音,纪晓棠就先站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不再坐坐了?”张氏看见纪晓棠,就笑着问。
“不了。”纪晓棠的脸上就显出有些惶急神色来。
张氏并不是jīng细的人,但对纪晓棠颇为关切,且纪晓棠又表现的明显,她就看出来了。张氏就以为纪晓棠是在后山遇到了登徒子之类的人,给吓到了,因此就忙四下张望。
张氏自然是没看到任何人。
“怎么了,晓棠?”张氏就压低了声音问纪晓棠。她本来没有这样的心机,但是总觉得纪晓棠是个闺中娇弱的女子,因此在纪晓棠的事qíng上就格外的仔细。“是碰见了什么事,跟大舅母说,大舅母给你做主。”
“并没遇到什么事。”纪晓棠就道,然后似乎是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是遇到了点儿事qíng,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不该说的,难道你还将大舅母当做外人不成。不管是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没咱们办不到的。”张氏立刻就道。
纪晓棠略犹豫了一下,就点了头。
“大舅母说的对。这件事,要叫了外祖父和舅舅们一起。”纪晓棠就道。
“哎呦,还是大事。”张氏就有些吃惊,她心急想要知道,但是又不肯勉qiáng纪晓棠。忙就陪着纪晓棠往静室中来。
纪晓棠出去了这一会,沈氏正要打发人去找她,见她跟着张氏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可是她很快就瞧出纪晓棠和张氏的脸色都有些不对。
沈氏就用目光询问张氏。
张氏就看纪晓棠。
“外祖母,我有话要跟外祖父、舅舅们说。”纪晓棠就悄悄地跟沈氏道。
沈氏就点了头,一面就出言暗示说自己累了,想要歇一歇。住持和其师弟都是极有眼色的人。不用沈氏明说。忙就起身告辞。
穆洪心中有些诧异,但是对于沈氏的决定,他历来都是顺从的。穆洪亲自送了住持等一众僧人出去。这才走回来。
“晓棠有话要跟你说。”沈氏就道。
“是什么事?谁给了我孙女气受了不成?”穆洪立刻就道。
穆家英和穆家豪兄弟就都站在门口,祁佑年则被挡在了门外。这两兄弟也看出纪晓棠的神色有异来,怕是她有什么不便让人知道的话,因此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纪三老爷可不管这些。忙就到了纪晓棠的跟前。
“晓棠,是出了什么事。快跟小叔说。天大的事,都有小叔。”
“正要跟小叔说的,请舅舅们进来,还有阿佑。”纪晓棠就道。
穆家英和穆家豪兄弟这才走上前来。祁佑年也快步进屋。
将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纪晓棠这才开口。
“本来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是又想想。可能又事关重大,如果不说。恐怕会耽误事,因此要跟外祖父、小叔、舅舅们,还有阿佑一起商量。”
“有什么,晓棠你尽管说,大家一起参详。”祁佑年就道。
方才纪晓棠从外面回来,他就瞧出纪晓棠的脸色不对。只是当时不好开口询问,现在纪晓棠要说,他巴不得地听着。
“好。”纪晓棠就点头,“方才我在后山,遇见两个来庙里上香的人,听见他们说了一件事。”
纪晓棠就将有làng人到万家村,被万家村人打伤逃走的事qíng说了。
“这事本身或许不算什么,可方才听住持长老的师弟说起从南面来一路上的见闻,我总觉得心中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穆洪父子和祁佑年都在军中,且跟倭寇jiāo过手,自然比普通的百姓要警觉许多,听纪晓棠说了这样一番话,就都重视了起来。